“二十四岁了!”她心里反复说:“已经二十四岁了么?我已经走到生命的半路了么?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像飞一般过去,是快乐,还是伤心呀?”她努力想捉住过去的快乐的片段,但是刚想起是快乐时,立即又变为伤心的黑影了。
她发狂似地咬着被角,诅咒这人生,诅咒她的一切经验,诅咒她自己。她想,如果再让她回到十七八——就是二十也好罢,她一定要十二分谨慎地使用这美满的青春,她要周详计划如何使用这美满的青春,她决不能再让它草草地如痴如梦地就过去了。但是现在完了,她好比做梦拾得黄金的人,没等到梦醒就胡乱花光,徒然留得醒后的懊怅。“已是二十四了!”她的兴奋的脑筋无理由地顽强地只管这么想着。
真的,“二十四”像一支尖针,刺入她的头壳,直到头盖骨痛得像要炸裂;“二十四”又像一个飞轮,在她头里旋,直到她发昏。冷汗从她额上透出来,自己干了,又从新透出来。胸口胀得像有人压着。她无助地躺着,张着嘴喘气,她不能再想了!
(茅盾:《幻灭》)
这是我最后一课法文课……
我可是凑和着刚会作文!从此我再也不能学法文了!只能到此为止了!……我是多么恨自己啊,恨自己浪费光阴,恨自己缺了课跑去掏鸟窝,到沙亚河上去滑冰!我那几本书,刚才我觉得那么讨厌,背着那么重的几本书。文法、圣徒传,现在就象是多年的老友,离开他们会叫我十分伤心了。对哈迈尔先生也是一样。一想到他就要离开这儿,从此再也见不着他了,他责罚我,用戒尺打我的事,就会都忘了个干净。
(〔法〕都德:《最后一课》)
但是大自然的柔情美意却怎么也没能给我安慰,而只是使我感到压抑和恼怒。
我来晚了,确实晚了,我感到痛苦,悔恨自己懒惰成性和麻木不仁。以前的种种理由此刻全都变得没有根据,其实我又何曾有过什么理由?要是这样懒散迟钝下来,就很容易虚度年华,了此一生,在这罪恶的人间没有做任何一件或可使你生命具有意义的事来。如果为了虚无缥渺贪得无厌的幸福象蝼蚁一样忙忙碌碌,而将重要得多的东西弃之不顾,那就让这些无聊的生活见鬼去吧!因为这会把你的生活阄割得毫无意义。你的生活只有你自己才认为是自立的,与别人生活隔绝的,按你纯个人的生活轨道安排的。
事实上,如果人的生命还充满着某种有意义的东西(这并非今天的发现),那么这首先是人类的合乎理性的善良和对别人的关怀——关怀那些与你亲近甚至和你疏远但是需要你关怀的人们。
(〔苏〕瓦西里·贝科夫:《方尖碑》)
一种不满意自己的心情煎熬着我,我惋惜自己的生活,因为它过得这样快,这样没意思;我老是想着,要是从自己的胸膛里把那颗越来越沉重的心挖出来,那么多好。
(〔俄〕契诃夫:《带阁楼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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