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孔家庄,七百余户,位于昆嵛山中部南面、母猪河西岸的平原上,是出牟平县进文登县的第一大镇,有名的交通要衢。
从西北烟台市至东南石岛鱼盐港口,从正西的莱阳地方到正东文登城,东北威海卫,公路、车道交叉于此。北面的山货、南海的水产、平原的粮米,都来孔家庄聚疏买卖。区公所、乡政府都设在这里。
(冯德英:《山菊花》)
午后,北平夏天马路上的窒息的灰尘,像雾似的凝滞不动。灰色的街道、灰色的房屋、灰色的车辆、灰色的川流不息的人群——整个城市全笼罩在凝重的使人窒息的灰色中。看起来北平已经显得多么古老、衰朽了啊!除了抬头望上去的翠绿的树盖,高高地挺直地插向蔚蓝色的天空中,给这城市添了青春的颜色,其他一切全使人感到北平是在衰老、混乱、麻木的状态中。
(杨沫:《青春之歌》)
这城是很小的,只有两条大街。并且小得如同那些刻薄嘴所形容的,立在南门城楼上撒泡尿,就会撒进北门城边的茅坑。
但它却有着十个以上的茶铺,其中有名的是者者轩,和那没有牌号的半边茶铺。
前一个是所谓正派人的巢穴,后一个位置在南门城边,茶客的分子复杂,也有绅士,也有歪带帽子的赌徒。
(沙汀:《丁跛公》)
这南京乃是太祖皇帝建都的所在,里城门十三,外城门十八,穿城四十里,沿城一转足有一百二十多里。城里几十条大街,几百条小巷,都是人烟凑集,金粉楼台。
城里一道河,东北关到西水关足有十里,便是秦淮河。水满的时候,画船箫鼓,昼夜不绝。
城里城外,琳宫梵宇,碧瓦朱甍,在六朝时,是四百八十寺;到如今,何止四千八百寺!大街小巷,合共起来,大小酒楼有六七百座,茶社有一千余处。不论你走到一个僻巷里面,总有一个地方悬着灯笼卖茶,插着时鲜花朵,烹着上好的雨水,茶社里坐满了吃茶的人。
到晚来,两边酒楼上明角灯,每条街上足有数千盏,照耀如同白日,走路人并不带灯笼。那秦淮到了有月色的时候,越是夜色已深,更有那细吹细唱的船来,凄清委婉,动人心魂。
(吴敬梓:《儒林外史》)
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我几乎不认识的完全崭新的灵山镇。瞧,那一幢幢新修建的红瓦红砖的住宅,掩映在茂密的绿树丛中。
那宽阔的街道,大街两旁的商店、邮局,还有,村南面那一大片红色瓦房——新建的中学校舍,宽敞的运动场上,一群群青年学生正在进行各种体育活动。
(峻青:《夜宿灵山》)
我又回过头去看这座城,古旧然而雄伟,绵延不断的向西奔驰,把平原和山岗连接起来,把天空和地面连接起来,暮色苍茫,北方的原野荒了,城,也愈显得衰老。
(唐弢:《城》)
荆州古城的城墙虽然古老而残缺,而且布满了历代的刀伤和弹痕,但它却挂着青翠的藤蔓。藤蔓在随风摇曳,轻柔多姿,显得春意盎然。
(碧野:《荆州漫步》)
如果说这世界的名城——巴黎,是一个山城,那么它同时也是个水城,并且,是一个花城。往往电车把你从一个微微斜陡着的坡路上送下来,停落在栽满菩提树和梧桐树的塞纳河边上;如果你登上圣母院之顶,极目四望,你便觉得置身于小岛,塞纳河像一条柔软的带子,曲曲折折地围绕着这美丽的城市;如果你登上铁塔,了望着那耸立在星罗棋布的建筑群中、高入云天的自由神像,又仿佛置身于崇山之巅。
(陈学昭:《工作着是美丽的》)
我们从严冬的北京,骤然来到浓绿扑人的湛江市,一种温暖新奇的感觉,立刻把我们裹住了。
这宽阔平坦的大道,大道两旁浓密的树荫,树荫外整齐高大的楼房,树荫下如锦的红花,如茵的芳草,还有那座好几里长的海滨公园,连续不断的矮矮的紫杜鹃花墙,后面矗立着高大的椰林,林外闪烁着蔚蓝的波光,微风吹送着一阵阵的海潮声,这座新兴的海滨城市,景物是何等的迷人啊!
(冰心:《湛江十日》)
山西的省会太原,是一座古老的美丽的城市。
滚滚的汾河从城西流过。东有东山,西有西山,北有卧虎,南有鸡笼,太原正好坐落在一个肥沃的盆地里。
城里一片黑瓦房,密密匝匝,处处是高墙深巷,几进的庭院。不过比起解放后的新建设来,旧城显得太局促了。在宏伟的建设规模里,旧城只能算一个小小的角落。新建设中,不说别的,只城外一条宽阔的迎泽路,两旁就都是四层五层的高楼。迎泽路向西延伸,横跨汾河是一座十八个桥墩的迎泽桥,桥又宽又平,一直伸到西山脚下。这里矗立着多少厂矿的烟囱,浓烟弥漫,告诉人新兴的工业是多么发达;街街巷巷熙来攘往的人群,有说有笑,呈现着一种繁荣的景象,欢乐的气氛。
(吴伯箫:《难老泉》)
别的城镇所有的一切,这里都有,官府、衙门、军营、洋行、钱庄、当铺,至于赌局、烟馆、妓院、酒楼、茶社,更是遍布全城。这里也同别的市镇一样,乞丐在沿街乞讨,野妓于深巷卖笑,流氓地痞结帮称霸,小偷、大烟鬼、赌棍比比皆是。
城里众多的居民像蚁穴里的群蚁,蜂巢中的黄蜂,每天从大大小小的蚁穴、蜂房中爬出来,浑浑噩噩,闹闹攘攘地经营他们一天的生活:吃、喝、穿、用、玩、乐。
于是,人们到处可以看到:无精打彩的脚步,蜡黄色死气沉沉的面孔,毫无表情且空空洞洞的眼睛。
唯有搬运货物的工人、脚佚,挑担的乡下菜农,肩上负着重物,嘴里喊着号子,给这城市带来一点点生气。但这种生气,瞬息即逝,很快又淹没在死气之中。
(凌力:《星星草》)
从沉睡中醒来的青岛,显得特别恬静美丽。红色的楼房,掩映在重重的绿树中间,信号山的苍绿色的山半腰里,挂着一层白纱似的海雾。
在那山顶上最高的一幢楼房的尖顶上,一面五星红旗,像一团火似的,在海雾的上面,在晴朗的天空里,呼啦啦地飘拂着。
(峻青:《东去列车》)
梁海生展目望去,只见马路两旁整齐地排列着五层楼的、三层楼的楼房。七年前,这里完全是一片田野,现在已是一座卫星城了。整齐的行道树,阶沿旁的花圃,给人一种爽心悦目的感觉。
这里有饭馆、百货商店、文化馆、人民银行,看来是这个卫星城的中心区。
(胡万春:《年代》)
苏州,这古老的城市,现在是熟睡了。她安静地躺在运河的怀抱里,像银色河床中的一朵睡莲。那不太亮的街灯,照着秋风中的白杨,婆娑的树影在石子马路上舞动,使街道也布满了朦胧的睡意。
(陆文夫:《小巷深处》)
华沙比罗马要镇静得多。在路灯的微光照耀下,盛装的人群,中间夹杂着许多穿军服的,正在那宽阔的马路上快活地散步,吃着冰激凌,吸着烟,聊着天。
绿茵茵的公园里满是嬉笑着的儿童。红彤彤的公共汽车驶过去了,车身一侧是电影广告——在波兰文中间“秀兰邓波儿”的名字格外醒目。
耀眼的广告牌上,德国牙膏、收音机和生发油在招徕顾客。长排长排的灰色或棕色的四层楼房,通往巨大广场的林荫路——广场上矗立着辉煌的雕像,四周都是精雕细刻的办公大楼或王室大厦。电光广告开始闪亮跳动。
(〔美〕沃克:《战争风云》)
下面的山沟里密密地生满了柳树、白蜡树和杨树,沿山坡散布着三十来座白墙的房子,四周围绕着低矮的天然石砌成的短围墙。
村庄上头的山坡上竖立着一座旧风车,四面八方的风都可以吹动这座风车。风车的死僵僵地一动不动的翅膀在从山后涌上来的白云片的背景上,像斜着交叉成的十字架一样闪着黑光。是个阴沉下雨的日子。
山沟里吹着黄色的风雪,纷飞的黄叶落在地面上了。
枝叶繁茂的红柳树透出了紫色的血光。场院上堆着许多闪闪发光的干草堆。
温柔的、初冬的幕笼罩住了散发着淡薄气味的土地。
(〔苏〕肖洛霍夫:《静静的顿河》)
威尼斯的美,有如春日,它抚触着人的心灵,唤醒着人的欲望;它使那无经验的心灵困恼而且苦痛,有如一个即将到临的幸福的许诺,神秘而又不难捉摸。
在这里,一切都明丽、清朗,然而,一切又如梦,如烟,笼罩着默默的爱情的薄蔼;在这里,一切都是那么寂静,一切都散发着深情;在这里,一切都是女性的,从这城市的名字起始,一切都显示着女性的温馨。威尼斯被称作了“美的城”,不是没有来由的。峨然的宫殿和寺院矗立着,绰约而奇丽,有如年轻的神灵的轻梦;运河里有悠然的流水、浅绿的水色、如绢的波光;平底船掠过水上,没有声息;听不见嘈杂的市声、粗暴的击声、尖锐的叫声,也没有喧嚷咆哮——在所有这一切里,全有着神奇的、不可思议的、令人沉醉的魅力。
(〔俄〕屠格涅夫:《前夜》)
一点点灰色的东西,就像是从山顶滚下来的一堆乱石块。
原来这是一个小村落,一个在花岗岩上的孤零零的小村,像一个真正的鸟巢似的悬贴在那里,在这高山上几乎是望也望不见的。
(〔法〕莫泊桑:《一生》)
月申斯克——整个市镇都是处在黄砂地中间。这是个没有趣味,没有花园的镇子。广场上有一座老教堂,因为风吹日晒变成了灰色,六条街道顺着顿河散布开去。
在顿河拐弯的地方,从市镇通到巴兹基去的地方,有一个丛生着白杨树的小湖,像一只袖子似的叉出去,有顿河水浅的时候那样宽。湖的尽头也就是市镇的尽头。
在一个长满了金色刺草的小广场上,是第二个教堂,绿色的圆顶,绿色的屋顶,和丛生在湖对岸的白杨树的绿荫合成了一片绿色。
(〔苏〕肖洛霍夫《静静的顿河》)
密尔格拉得是一个美丽的城市!城里什么样的建筑物没有啊!屋顶有稻草的,有芦苇的,甚至还有木头的;右边是街,左边是街,处处都是整齐的篱笆;篱笆上面盘绕着蛇麻草,吊着青豌豆,在它的后面,向日葵昂起太阳般的脑袋,罂粟红着脸,肥胖的南瓜隐约闪露着……真是一片旖旎风光!篱笆总是被各种东西装饰着,使它变得更是绚烂如画:一条绷紧的裙子,一件贴身汗衫,或者一条长裤。
密尔格拉得没有偷盗拐骗,因此每一个人尽可以挂他要挂的东西。如果你走近广场,那么,你一定会住步欣赏这幅景色:那儿有一个水洼,一个精妙绝伦的水洼!你所看到的最出色的水洼!它几乎占据了整个广场。
一个美丽的水洼!一些远远望去像是草堆的大大小小的房子,围绕着它,欣赏着它的美丽。
(〔俄〕果戈理:《伊凡·伊凡诺维奇和伊凡·尼基福罗维奇吵架的故事》)
这庄子,在他看起来是很大的,两面围着白桦和黑松的树林,像是一对翅膀,这一只比那一只暗一点;中间站着一所木房子,红色的屋顶,暗灰色的——实在是粗糙的墙壁……前园是用很坚实、粗得出奇的木栅围起来。
……马房,堆房,厨房,也都用粗壮的木材造成……农奴的小屋,也造得非常坚牢。没有一处用着雕刻装饰的雕墙,以及别样的儿戏……一句话——凡有乞乞科夫所看见的,无不坚固,而且屹然地站在地面上,排排节节,还似乎有着深沉的不可动摇的布置。
(〔俄〕果戈理:《死魂灵》)
逐渐明亮的白天十分晴朗,太阳像一只毫无瑕疵的圆球,给万物投射下严酷而长长的影子,太阳越升越高,影子便稍稍缩短了。城市就在这里,像一只白色的贝壳,吮吸光线,咽入自己的各条街道,为了夜晚又重新吐出万千灯光。这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巨物,永远不断地生育新人,又让他们腐败,把他们埋葬。早晨永远是光辉灿烂的,好似消逝的钟声中一面闪光的盾牌。
(〔瑞士〕杜仑马特:《法官和他的刽子手》)
我们极目四望,看见的只是些屠宰场、城墙和少数几个类似兵营或修院的工厂的门墙;四处都是破屋颓垣,黑到和尸体一样的旧壁,白到和殓中一样的新墙;四处都是平行排列的树木,连成直线的房屋,平凡的建筑物,单调的长线条,还有那种令人感到无限凄凉的直角。地势毫无起伏,建筑毫无匠心,毫无沟壑。这是一个冷酷、死板、丑不可耐的整体……
当夜色下沉,残辉消逝,尤其是在冬天,当初起的晚风从成行的榆树上吹落了那几片最后的黄叶,地黑天昏,不见星斗,或是在风吹云破、月影乍明的时候,这一条大路便会陡然显得阴森骇人。
那些直线条全会融合消失在黑影中,有如茫茫宇宙间的寸寸丝缕。
路上的行人不能不想到历年来发生在这一带数不尽的命案。这种流过那么多血的荒僻地方确会使人不寒而栗。
人们仿佛预感到黑暗中有无数陷阱,各种无可名状的黑影也好像都是可疑的,树与树间的那些望不透的方洞都好像是一个个的墓穴。这地方,在白天,丑陋;傍晚,悲凉;夜间,阴惨。
(〔法〕雨果:《悲惨世界》)
(德国北部)在谈不到什么风光的小镇上,在笔直的平板的街道中,出人不意地矗立着埃及式的地窖,挪威式的木屋,寺院式的回廊,有雉堞的堡垒,万国博览会会场式的建筑;大肚子的屋子没头没脚地深深地埋在地下,死气沉沉的面目,睁着一只巨大的眼睛,地牢式的铁栅,那种潜水艇上的门,窗的栏杆上嵌着金字,大门顶上蹲着古怪的妖魔,东一处西一处的铺着蓝珐琅的地砖,都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五光十色的碎石拼出亚当与夏娃的图像,屋顶上盖着各种颜色的瓦;还有堡垒式的房屋,屋脊上砌着奇形怪状的野兽,一边完全没有窗,一边是一排很大的洞,方形的,矩形的,像伤疤一般;一堵空无所有的大墙,忽然有些野蛮人的雕像支着一座很大的阳台,上边只开一扇窗,阳台的石栏杆内探出两个有胡子的老人头,鲍格林画上的人鱼。在这些监狱式的屋子中间,有一所门口雕着两个其大无比的裸体像,低矮的楼上,外边刻着建筑师的二行题辞: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艺术家显示他的新天地!”
(〔法〕罗曼·罗兰:《约翰·克利斯朵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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