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怎样荒凉的海滩,只要有一条船出现了,情形就突然改观,这海滩再也不是那么寂寞了。
通过这一条船,它可以和其他陆地,和整个世界联系起来。有时,乘着轮船渡过重洋,到了海水蓝得像墨,海豚像顽皮的小孩一样毫不客气地逐着轮船嬉戏的大洋中间,这时候,天苍苍,海茫茫,波涛汹涌,水天相连,偌大的轮船,竟像一件儿童玩具般在一大锅沸水里面簸满。
四周看不到一点陆地的暗影,也看不到一只飞鸟。突然,远远的水平面上一艘轮船驶来了,起初只是一颗黑点,越来越近,船的轮廓分明了,如果那不是一艘被怀着恶意者所操纵的船的话,两只轮船就会互相拉响汽笛致意了。
这时,你也会像在荒凉的海滩上看到船一样,感到热闹,感到新鲜,感到亲切的友谊。在一刹那间,对于人类文明的这种产物——船,突然涌起异常强烈的感情了。
船,像一根小小的钥匙却能够打开大锁似的,它打开了海洋的门户。
船,像闪电划破了黑夜的长空一样,它划破了海洋的胸膛。
船记录了人类的勇敢、智慧、毅力和许许多多艰苦的斗争。
(秦牧:《潮汐和船》)
在那两边都夹着青山的河面上,船俨然像一条高背的大鱼,分开水,直往下游。
两缕被激起的白浪,挂在两边,远看去,正好作为两根懒然拖住的须鳍。
(丁玲:《小火轮上》)
这过江的小轮船,向前冲着,向前挣扎着,突突地响着。
看样子是很勇敢的,好像是在战斗似的,其实它也不过摆出那么一幅架儿来,吓乎吓乎江上的水鸟。
(萧红:《马伯乐》)
船舱里本来是暗黑的,没有点灯,静寂中只听到马达的声音加速了,好像一个奔跑着的人那样地喘着气。
船身颠簸得厉害,简直像一个醉汉的步伐。
(陈学昭:《工作着是美丽的》)
一艘名叫“阿粹斯”号的轮船,矗立着两根高大的桅杆和一支大烟囱,像一座巍峨的山似的靠在码头旁。
……阿华抬头一看桅杆顶,只见错综复杂的桅杆、帆桁、绳梯就像要倒下来似的,他觉得一阵晕眩。
(胡万春:《“阿粹斯”号》)
乳白色的小游艇,支持了白色三角形小帆,顺着微风,向作宝石蓝颜色镜平放光的海面滑去。天气明朗而温柔。海浪轻轻地拍着船头和船舷,船身略侧,向前滑去时轻盈得如同一只掠水的小燕儿。
(沈从文:《八骏图》)
船一直向东方驶着,渐渐地驶入浩瀚的大海中。远处的山岭看起来只像是地平线上隐约涌现的云块,轮船激溅着浪花,有时百多斤重的大鱼也被激得跃上水面,而船,也就越来越颠簸得厉害了。
(秦牧:《黄金海岸》)
有几只小木船,乘风顺水下来了。它们有时爬上像山峰一样高的浪头,接着又猛然跌下来;有时候被大漩涡卷起来急速地打转转,像是转眼就要覆没了,可是突然又箭一样的破浪前进了。
船上的水手,“嗨哟-嗨哟-”地呐喊,拼命地摇浆,和风浪搏斗。
(杜鹏程:《保卫延安》)
秦淮河的船约略可分为两种:一是大船;一是小船,就是所谓“七板子”。大船舱口阔大,可容二三十人。里面陈设着字画和光洁的红木家具,桌上一律嵌着冰凉的大理石面。
窗格雕镂颇细,使人起柔腻之感。窗格里映着红色蓝色的玻璃;玻璃上有精致的花纹,也颇悦人目。
“七板子”规模虽不及大船,但那淡蓝色的栏杆,空敞的舱,也足系人情思。而最出色处却在它的舱前。
舱前是甲板上的一部,上面有弧形的顶,两边用疏疏的栏杆支着。里面通常放着两张藤的躺椅。
(朱自清:《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
到了荔枝湾,租了一只装饰华贵的花艇游玩。这花艇有白铜栏杆,白铜圈手坐椅,正中挂红毛大镜,两旁挂着干电流红绿小电灯。
那船篷下吊着一个很大的茉莉花球,比小桌上铺着的台布还要洁白。自己轮流划浆,小船在弯弯曲曲碧绿的水道中,穿过两岸的树荫款款前进。
(欧阳山:《三家巷》)
幸亏是这些青年妇女,白洋淀长大的,她们摇的小船飞快。小船活像离开了水皮的一条打跳的梭鱼。
她们从小跟这小船打交道,驶起来,就像织布穿梭,缝衣透针一般快。
(孙犁:《荷花淀》)
在这浩大的蓝宝石似的洋面上,总看得见有好几群饱满的风帆,在阳光中闪耀,明亮得使人目眩。
有时,还有许多船只,趁着所谓贸易风,排着长长的队伍,鱼贯而来,好像一串海鸥或信天翁。红色的浮筒在微波上徐徐漂荡。
每天午后,总有好多浅灰色的像鸟羽似的烟,一阵一阵地从帆篷中间升起。
这便是从纽约载了客人和货物到阿斯宾华尔来的轮船,航程所过,船后的浪花,曳成一条泡沫的路。
(〔波〕显克维奇:《灯塔看守人》)
这只船给打扮得跟任何一个颈脖上沉甸甸地挂着光亮的象牙垂饰的、野蛮的埃塞俄比亚王一模一样。这只船真是一件古罗马的战胜纪念品。
这是一种吃人生番似的、用它猎逐到的敌人的骸骨来打扮它自己的船只。它那没装嵌板的、开旷的舷墙四周都被装饰得像一个栉比连绵的牙床。
用长而尖的抹香鲸齿嵌在那里当作缚住它那些旧麻绳的栓子。这些筋肋并不是低劣的山木被磨擦出来的,而是经过洪涛细浪冲击出来的。它在威风凛凛的船舵上装有一只旋轮,显赫地露出一只舵柄来;那只舵柄却是用它那宿敌的整块狭长的下巴骨精工镂刻出来的。那个在暴风雨中掌着舵柄的舵手,就像一个鞑靼王扣着马下巴勒住他那匹暴躁的骏马。
它虽然是一只高贵的船,却不知怎地,又有一股非常忧郁的气象!凡是高贵的东西都不免有那种气象。
(〔美〕麦尔维尔:《自鲸》)
当丹尼尔·奎尔普坐上小渡船向对岸行驶时,正逢涨潮。大队的木船懒洋洋地荡过,有的是斜行,有的是头部在前,有的是尾部在前;都很执迷、顽固、倔强地向较大的船只冲撞,漂到汽艇的舷下,钻进和它所毫无业务关系的僻角里去,像是许多剥碎了的胡桃壳零乱地散浮在水面上;每一只船都使用一双长桨在水中挣扎着划动,看起来很像是害了病的笨鱼。在一些抛了锚的船上,水手们都在忙于绞缠绳缆,摊开帆篷晾晒,上货或者卸货;在另外一些船上,除了两三个男孩子逗留在那里,也偶然有一只汪吠着的狗在甲板上跑来跑去,或者匍匐着望着船边,叫出更高的声音,此外便看不到别的生物了。一条大轮船慢慢地穿过樯林,沉重的轮翼不耐烦地排水,好像它在找寻空地方呼吸一下似的,它那庞大的身体摆动着,宛如一只夹在泰晤士河鲦鱼群中的水怪。两旁都是黑色长行列的煤驳;中间行驰着出港的船只,帆篷在太阳光里闪耀,咯吱声传到四面八方。
水和水面上的一切都在积极活动,跳舞,浮荡,翻腾着泡沫;岸上的灰色古塔和一排一排的建筑中间,还有许多教堂的尖顶耸立,却只是在冷静地观望着,好像是看不起它们那个激动和不安定的邻居似的。
(〔英〕狄更斯:《老古玩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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