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过雨,空气清新,李江国鼻眼扇动,猛吸了几口气,他觉得自己身体强壮,心情愉快,周围的山川,沟渠里的流水,随风摆的庄稼苗,看来都是亲切可爱的。
他持着枪,挺起胸,扬起富于表情的方脸,了望远方。过了一会儿,又像在演戏台上指挥很多人唱歌一样,左手打拍子,脑壳摇动,压住洪亮的嗓门,低声唱道……
(杜鹏程:《保卫延安》)
他因为时间还没有到,便也慢着脚步在马路旁走着,边审度今天的情形。
他微微有点兴奋,压抑不住的,他仿佛看到那将起的汹涌的波涛,排山倒海地倾来。他又仿佛看到那爆炸的火山,烈焰腾腾地来烧毁这都市。这是可能的,立刻便要发生,这么多的人们都预备着!而他呢,他要推动这大的风暴和火炬!有一些认识的人也在这里,他们也开始在心中燃烧起来,那镇静的地方总掩不住那兴奋的地方,都为一种预感而快乐着,脸都不免有点红起来了。
(丁玲:《一九三〇年春上海》)
离开区政府往家里走,他一路唱着小曲子,高兴得很。
像这样清爽的天气,像这样香甜的干草气味,像这样好走的路,他觉得他活了四五十岁还不曾遇见过。河水越过小小的石头往前冲,在他看来好像一群小狗在前面跳着引路;那沙沙的水声听来也特别快活。
他越走越觉得奇怪,这些山呀水呀都不是他看惯的那些东西,都变成了新的,很有趣味,他一次也没有碰到过的东西了。
(欧阳山:《高干大》)
新生的日子永远是可爱的。
如果是晴天,四周的一切就辉煌灿烂;如果是雨天,空气就特别新鲜清爽。夏天,就充满了花、蜂蜜、干草和牛奶的气味;在冬天,寒气喜盈盈地刺着脸颊和鼻子。
每天的黎明,大自然的明朗的苏醒总是使一个健康的人感到快乐的。
托波列夫爱这甜蜜的清晨时光。他喜欢它,也因为它与白天的其余时间显然不同,它不那么熙熙攘攘、忙乱、操劳和烦扰。在这个时光,他不愿意想任何事情,心境又宁静又平和。
(〔苏〕阿扎耶夫:《远离莫斯科的地方》)
他打开百叶窗,外面是晴朗的天光。一切那样苍翠,花朵盛开,树木投下凉爽、可爱的浓荫,鸟儿叽叽喳喳,蜜蜂嗡嗡叫着。
他闻到紫丁香的芬芳。“天啊!”他喊起来,把双手高举过头,“人生多么可爱!多么美丽!哦!”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满含着花卉和水蜡树香味的空气。
如果他可以永远这样生活——永远,永远——那可多么幸福!
(〔美〕德莱塞:《天才》)
母亲向窗外望了望,外面寒气凛冽,阳光灿烂。她的心里同样感到亮堂堂的,而且是热乎乎的。为了别人注入她心灵中的一切,为了在她心里能闪耀着落日时分的那种鲜艳夺目的万道霞光,她感到有一种不知对什么人的模糊的感激心情;她满怀这样的感情,很想海阔天空、痛快淋漓地畅谈一番。很久没有出现过的要祈祷的愿望,重又使她激动。
她回忆起一个年轻的面孔,又响起一个响亮的喊声——“这是巴威尔·符拉索夫的母亲!……”莎馨卡的眼睛射出愉快温柔的光芒,雷宾阴郁的身影呈现在眼前,儿子青铜色坚毅的面孔含着微笑,尼古拉腼腆地眨着眼睛。刹那间,这些形象为一声低低的深沉叹息所搅动,融合交织成五色缤纷的薄云,把这些思绪笼罩在一片恬静安谧的感觉之中。
(〔苏〕高尔基:《母亲》)
欢喜到了极点的释放角斗士,把巴奇亚图斯那封信又从头到尾地念了一遍,然后把它藏在怀里,他一会儿抱住了埃诺玛依,一会儿在林荫道上迅速地走来走去,一会儿又回到他的同志身边,好像疯子一般,唠叨了几句不相连贯的话。
(〔意〕乔瓦尼约利:《斯巴达克思》)
烙印除掉以后,海丝特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从这一声叹息中,耻辱和苦闷的重荷,从她的精神上离开了。
啊!多么怡然轻松!在她没有感觉到自由以前,她是不晓得它有多么重!由于另一种冲动,她取掉那拘束着头发的一般规格的帽子,于是浓密乌黑的发落在她的双肩上,在丰茂中即刻现出光与影,而且使她的容貌增添了柔和的美。仿佛从女性内心中涌现出来的一种灿烂温柔的微笑,戏舞在她的嘴边,并从她的双眼里发射着光芒。在她那久已苍白的颊上,烧起一片红潮。她的女性,她的青春,以及她全部丰茂的美丽,便从人们所谓“一去不复返”的往昔中重又返回来了,她那少女的希望和前所未有的幸福,就都一起聚集在此刻的幻术圈里。
(〔美〕霍桑:《红字》)
那是普希金的诗集。我一口气就把它读完了,心里满是如饥似渴的感觉,就像一个人无意间来到一个以前没有见过的、美丽的地方,总想一下子把个整个地方都跑遍似的。
一个人在沼泽地带的树林中,在那些长满青苔的土墩上走了很久,突然有一片干燥的林边草地在他的眼前展开,那里满是鲜花和阳光,他就会生出这样的心情。一时间他如醉如痴地瞧着它,然后就满腔幸福地跑遍整个这块地方。
他的脚每一次碰到这块肥沃的土地上那些柔软的青草,都会使他感到宁静的喜悦。
(〔苏〕高尔基:《在人间》)
丑松和大家一起随在前辈的遗骨后面,一边听着雪橇在雪地上滑行的声音往前走,一边默默地回想起自己的一生:猜疑、恐惧,啊!现在好了,那日夜难忘的痛苦总算从心头上消失了。如今,他像自由飞翔的小鸟。丑松深深地呼吸着这腊月清晨的空气,像好容易才卸下重担、恢复了自己的元气一样,多么舒坦啊!这又像结束了漫长的海上旅行的水手,一旦登上陆地,就会感到大地的亲切,以致要去亲吻一下。
丑松的心情正是这样,不,比这还要欢畅,还要悲切!当他踏着雪地,嚓嚓地迈步前进时,才真正感到这个世界也是自己的世界。
(〔日〕岛崎藤村:《破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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