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从令弟处转到你的信;你的诗《月夜》,也拜读了,很好。
我也是极喜欢月夜的,我经历过的海上和山中的月夜,那美景恐怕你还没有遇见过。但我总觉得月夜不如星夜;月夜的感觉散漫,不如星夜那般深沉。灿烂的繁星,衬着深蓝的夜色,那幽深静远的太空,真使人微叹,使人深思,使人神游物外呵!我有时对着无星的月夜,恨不得将心灵的利斧,敲碎月明,幻作万千星辰,叫它和着风中的密叶繁枝,颂赞这“自然”的神秘。你也曾有这种的幻想么?
(冰心:《烦闷》)
他的眼光虽然注视着海湾中的灯火,他的思想却沉浸在焦虑和沉思中。
他的思想正在他的故乡色雷斯的高山顶上飞翔。他记起了无忧无虑的幼年时代和青年时代,那些幸福的日子好像那一阵阵温和的微风那样消逝了。突然,他那显得非常宁静、爽朗的脸变得阴暗了:他记起了罗马人侵入的情形、记起了流血的战斗和色雷斯人的溃败,他们成群的家畜被抢光了,他们的家园遭到了毁灭,他们的亲人做了奴隶,而且他自己……
突然,沉浸在回忆和默想之中约莫有两小时之久的斯巴达克思哆嗦了一下。……他好像听到一些什么声音,但到处都很寂静,只有一阵阵的微风,不时吹拂着树林里的枝叶。
(〔意〕乔瓦尼约利:《斯巴达克思》)
“难道库图佐夫真不能对皇帝老老实实地陈述他的意见吗?难道为了朝廷和个人的考虑,若千万生命,和我的生命,我的生命呵,”他想道,“应当孤注一掷吗?”
“不错,我明天很可能被打死,”他想道。一想到死,一连串最遥远最亲切的记忆突然在他的想象中腾起……
……“是的,明天,明天!”他想道。“明天在我可能一切都成为过去!这一切记忆就再也不会有了,就要对我没有任何意义了。明天或许,甚至必然,我有一种我要第一次显示我所有本领的预感。
”于是他的幻想描出那场战斗,战斗的损失,战斗在一个地点集中,以及所有司令官的迟疑不决。随后那幸运的一刹那,他等了那么久的吐伦,终于在他面前出现。
他坚定地清楚地对库图左夫、对威洛德、也对皇帝发表他的意见。大家都为他那意见的正确性吃惊,但是没有人着手去实行,于是他带了一个联队,一个师——约定没有人干涉他的部置——把他那一师领到那决定性的地点,独自得到胜利。“但是死亡和痛苦呢?”另一个声音提示道。不过安德列王爵不回答那个声音,继续作他的胜利梦。
下一场战斗的部署由他独自计划出来。名义上他不过是库图佐夫参谋部里一个传令官,但是他在一切事上独断独行。下一场战斗由他独自获胜。库图佐夫免了职,他受到任命……“那又怎样呢?”那另一个声音问道。“假如你在那以前有十次不受伤,不被打死,不被出卖,得……那又怎样呢?……”“那,”安德列王爵回答他自己道,“我不知道要来的事,也不要知道,也不能知道。不过假如我要这个——要光荣,要出名,要被人爱——我要这个,除了这个以外不要别的,专为了这个生活,那不是我的过失。
是的,专为了这个!我永远不会对任何人说,但是,,上帝!假如我除了名誉和被人爱以外不爱别的,我要做什么好呢?死亡,受伤,失去家庭,我一无所惧。尽管有许多人我觉得宝贵和亲爱——父亲,妹妹,太太——我觉得最亲爱的人们——虽然好像是可怕和不自然,为了刹那间的光荣,刹那间胜过别人,刹那间被我不认识的也永远不会认识的人们所爱,为了被这里这些人所爱,我要立刻把他们舍弃。
”……
(〔俄〕列夫·托尔斯泰:《战争与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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