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进城,诸事都很仰仗!”他非常文雅地说,“请干一杯!……”在道谢声中,各色各样的喝酒方式就开始了。
有端着杯子闻的,有光用嘴唇挨挨酒杯边儿的,有的来势凶猛,发出一种很响很大的撕裂布匹的声音,实际并没有喝多少的。合格的酒徒也很不少,只见脑袋一扬,又咕的一声,酒杯就现底了。
(沙汀:《淘金记》)
后来客人渐渐的多了,主人吩咐开席。
磕头道台抢着代做主人,让人喝酒。
自从冷荤盘子吃起,以至吃到后四道,一直没有住嘴。末了上了一碗红烧蹄子,他先让人吃。
众人都说:“谢谢,实在吃不下了。”他见众人不吃,便拿筷子横着一卷,一张蹄子的皮统通被他卷来,放在饭碗上。
只见他拿筷子把蹄子一块一块夹碎,有一寸见方大小,和在饭里,不上一刻工夫,狼吞虎咽,居然吃个精光。依他肚皮,还没有吃饱:因见众人都停了筷子,他亦只好罢休。这桌席散,恰巧有来的客,多开一席。他又抢着代东,吃过第二顿方才吃饱。
(李伯元:《官场现形记》)
堂前有了灯光,就是号召晚餐的烽火,合家的人们便都齐集在中央的桌子周围。灯在下横;上首是四铭一人居中,也是学程一般肥胖的圆脸,但多两撇细胡子,在菜汤的热气里,独居一面,很像庙里的财神。
左横是四太太带着招儿;虽然大家不言语,也就是很热闹的晚餐。
招儿带翻了饭碗了,菜汤流了小半桌。
四铭尽量的睁大了细眼睛瞪着看得她要哭,这才收回眼光,伸筷自去夹那早先看中了的一个菜心去。可是菜心已经不见了,他左右一瞥,就发现学程刚刚夹着塞进他张得很大的嘴里去,他于是只好无聊的吃了一筷黄菜叶。
(鲁迅:《肥皂》)
我用嘴唇轻轻触了一下羹汁,发现并不烫,便一口吞下去,并且接着去舀第二下,毫没有想到发表评论。这时,他们才觉得仿佛受了骗,所有的羹匙,一齐伸向碟子。
于是,磁器敲击着,嘴巴又发出各种各样的、但配合的很有规律的吃的音响。
霎那间,就听到了羹匙刮摩着碟子的吱吱的难听的声音,等我再去舀第三下的时候,碟子已经是光光的了,只剩下无论如何也刮不干净的一层淡青色的透明的羹汁,中间闪出一条条羹匙犁开的小路,在碟子上发光。
(方纪:《晚餐》)
她的肉体最高处在活动——她正在吃饭。嘴巴动着,牙齿不停地磨着,它们有着一种粗鲁、有力、跳舞般的动作。
那动作十分迷人。嘴巴分开,嘴巴张开,东西塞进张开的嘴,然后嘴巴开始发挥它那历史悠久的本能,原始的本能。食物被沾浸,磨成浆状,咽下。这是一种魔力。……希尔达偷偷地看看他父亲,只见他的鼻孔由于起劲地咀嚼,一张一张的,他的脸慢慢的越来越红,那是一张漂亮的脸,裹着那鼓起的、肿胀的皮肤,显得格外漂亮,他的两眼目光锐利,闪烁着,就像那精瘦的猛禽的眼睛。
(〔美〕乔·卡·欧茨:《奇境》)
“当我的丈夫,就是她那亲爱的父亲,在世的时候,如果他胆敢对我说一句暴躁的话,我会把——”这位善良的老太婆没有把这句话说完,但是她捏住一个虾,仇恨般地把虾头扭下,好像这动作能在某种程度上代替了语言似的。这意思很清楚地为对方所了解,那人表示绝对拥护,立即回答道:“你说到我心眼里来了,太太,这事是我自己要做的。”
(〔英〕狄更斯:《老古玩店》)
柯德林先生坐烟囱旁边微笑,注视着店主东带着一副恶作剧的神色把锅盖拿在手中,假装出这样做是烹调上的必须的手续,其实是有意让诱人的气味刺激客人的鼻子。
火光射着店主东的秃顶,射着他那闪动的眼睛,射着他那馋诞欲滴的嘴唇,射着他那长满丘疹的面孔,射着他那又圆又胖的身子。
柯德林拉起袖子擦了擦嘴,咭咭呱呱地说道:“锅里面是什么?”
“炖的牛肚。”店主东说,咂咂嘴,“还有牛排。”又咂了一下,“还有咸肉。”再咂一次,“还有牛排。”第四次咂嘴,“还有碗豆、菜花、新芋头、石刀柏,一齐放在这美味的浓汤里炖。”话说到最高峰,他又咂了若干次嘴,把那喷出来的香气痛快地吸了一大口,然后重新把锅子盖上,神气活像是一个人在尘世上的工作全部结束了。
(〔英〕狄更斯:《老古玩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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