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山西商居京师信成客寓,衣服、仆马皆华丽,云:“且援例报捐。”一日,有贫叟来访,仆辈不为通。自候于门,乃得见。神意索漠,一茶后别无寒温。臾徐露求助意,咈然曰:“此时捐项且不足,岂复有
余力及君!”叟不平,因对众具道:“西商昔穷困,待叟举火者十余年,复助百金,使商贩,渐为富人。今罢官流落,闻其来,喜若更生,亦无奢望,或得曩所助之数,稍偿负累,归骨乡井足矣。”语讫,絮①。西商亦似不闻。
忽同舍一江西人自称姓杨,揖西商而问日:“此叟所言,信否?”西商面赪,曰:“是固有之,但力不能报为恨耳。”杨曰:“君且为官,不忧无借处。倘有人肯借君百金,一年内乃偿,不取分毫利,君肖举以报彼否?”西商强应曰:“甚愿。”杨曰“君但书券,阿金在我。”西商迫于公论,不得已,书券。场收券,开敝箧,出百金,付西商。西商怏怏持付叟。杨更治具,留叟及西商饮。叟欢甚,西商草草终觞而已。叟谢去;杨数日亦移寓去。从此遂不相闻。
后西商检箧中,少百金,鐍锁封识皆如故,无可致诘;又失一狐皮半臂,而箧中得质票一纸,题钱二千,约符杨置酒所用之数。乃知杨本术士,始以戏之。同舍皆窃称快。西商惭沮,亦移去,莫知所往。
本篇选自《阅微草堂笔记·滦阳消夏录》。作品鞭挞了一人以怨报德的富商,惩罚他的则是一个有着不凡法术而又貌似平凡的术士。旧时常有受人欺凌、受人损害的弱者,他们往往将铲除不平的希望寄托在某些侠客、“异人”身上。此篇的产生即来源于这种社会思想。同时,它也表达了作者要求小说应“有益于劝戒”的文学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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