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媪叹①

秋深橡子熟，散落榛芜冈②。伛偻黄发媪③，抬之践晨霜。移时始盈掬④，尽日方满筐。几曝复几蒸⑤，用作三冬粮⑥。山前有熟稻，紫穗袭人香。细获又精春，粒粒如玉珰⑦。持之纳于官，私室无仓箱。如何一石余，只作五斗量！狡吏不畏刑，贪官不避脏。农时作私债，农毕归官仓。自冬及于春，橡实诳饥肠⑧。吾闻田成子，诈仁犹自王⑨。吁嗟逢橡媪⑩，不觉泪沾裳。

①橡媪（xiàngǎo）：拾橡子的老妇人。橡子是橡树（又名栎树）的果实，苦涩难食。②榛（zhēn）芜冈：草木丛生的芜山冈。③伛偻（yǔlǔ）：腰弯背驼。④移时：过了一个时辰。盈掬（jū）：指拾满一捧。⑤曝（pù）：晒。⑥三冬：冬季的三个月。⑦玉珰（dāng）：玉石耳环，这里是形容米粒洁白，圆润晶莹。⑧诳（kuàng）：哄骗。这两句是说农民榨取干净，只能以橡实充饥。⑨田成子：即春秋时齐相田常。他为了收买人心，大斗借出，小斗收进，得到百姓的拥护。到时机成熟时他的后人就篡夺了齐的王位。诈仁：假仁假义，这两句的言外之意是说那些贪官污吏连田成子那样的假仁假义都没有。⑩吁嗟（jiē）：感叹词。

这首诗通过一个老农妇在丰收之年拾橡子充机的悲惨遭遇，揭露了晚唐社会贪吏横行、残酷剥削农民的社会现实，表现了诗人对人民的深切同情。诗写老媪拾橡子的场面，是以“山前有熟稻，紫穗袭人香”的大丰收为背景，更显出官吏的巧取豪夺之甚。诗中指斥贪官、狡吏之狠和他所说的今之置吏“将以为盗”是一致的。篇末说当今皇帝连诈行仁义的田成子都不如，虽然说得含蓄，诗人的愤慨却是很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