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黑白无声片
摄制:明星影业公司
编剧:夏衍(根据茅盾同名小说改编)
导演:程步高
摄影:王士珍
演员:萧英(饰老通宝)龚稼农(饰阿四)郑小秋(饰多多)艾霞(饰荷花)
【故事梗概】
国外人造丝向我国大量倾销,使国产华丝无立足之地,许多纱厂关门,无数工人失业,江南蚕乡亦深受影响。
才交清明,蚕乡的家家户户已开始清洗养蚕工具。六宝问四大娘,今年养不养洋种?四大娘责怪公爹老通宝死也不肯养洋种。
说话间,多多走过,四大娘让小叔子多多帮忙搬团扁回家。多多头顶团扁,学起女人走路样子,引起哄笑。荷花唤住多多,要他帮忙。多多要她叫声好听的。荷花开玩笑叫多多干儿子,引起六宝不满,骂荷花不要脸。两个女人隔岸泼水相骂起来。
谷雨了,家家摆开了春蚕的决战场面。老通宝一家历数谁家已在窝种。
老通宝痛骂荷花是晦气星,叮嘱多多不许和她说话。
老通宝家的蚕窝种了,他将涂了泥的大蒜头,虔诚地放到蚕房墙脚边。在紧张期待中过了三天,老通宝家举行了千百年来相传的隆重仪式,今后一个月里,他们便要整日整夜地向恶劣的天气及不可预测的命运进行搏斗。可当老通宝悄悄拿起那只“预兆蚕种命运”的大蒜头,脸色立刻大变样,上面只长出两三茎叶片。
荷花家的蚕今年又不好,她丈夫李根生抓住荷花头发,责怪她是晦气星,养的蚕去年僵,今年白。荷花反抗道:去年的稻子收成那样好,为什么到现在还吃南瓜过日子。根生无话可说,抓起两箪坏蚕倒入溪中,恰巧被一乡人看见,告诉了六宝。六室又迅速传布开去。乡里人看见根生,纷纷吐唾沫以示不屑,气得李根生回家就扭打起荷花:“都是你这贱货,使我不能做人。”
头眠、二眠、三眠,直到大眠,蚕壮了,人却瘦了!桑叶不够了,老通宝只得又求亲翁作中,以一亩七分桑地作抵,借了高利贷买桑叶。
这晚轮到多多守蚕房。瞌睡之中,荷花闪进房偷了把蚕,被多多追出抓住。多多问她偷蚕原因,荷花愤然争辩:“我们蚕花不好,又不曾累了你们,为什么说我晦气星!都不把我当人看待!”多多放开荷花,说:“你走吧。我从来就不相信这种冲克!”
这番情景又被六宝看见,告诉了四大娘和乡邻们。四大娘和老通宝追问多多,多多死不承认。
今年又是个丰年,家家户户忙着采茧子。可塘路上茧行却家家关门。今年下乡来的不是茧行行贩,而是债主和催粮差役。
老通宝听说无锡茧行开秤,便雇船赶去。那里卖茧人拥挤不堪,收茧条件苛刻。十二三分的蚕花,还卖不到叶本。阿四扶了带病的老通宝,多多背了拣剩的茧子,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家里。
在蚕房屋角,多多意外地看见大蒜头已经长出许多叶瓣,苦笑着将大蒜头捏作一团,用力扔入溪中。镜平的溪水上,画出一圈圈波纹,渐渐一轮轮地扩大开去。
【评析与欣赏】
作为“五四”以来中国新文艺作品搬上银幕的第一次尝试,影片《春蚕》的公映,曾引起观众和进步文艺界的关心和注目,被认为是1933年中国影坛的重大收获。鲁迅先生曾在文章中对这部影片备加赞赏。
影片《春蚕》是根据茅盾的著名短篇小说改编的,把名震文坛的成功作品完满地再现银幕,对改编者来说,是个相当严峻的考验,影片《春蚕》的改编既忠实于同名原著,又运用电影艺术的独特技巧进行了匠心构思,成功地描写了以老通宝一家为代表的蚕农,为夺取蚕花丰收而不分昼夜地辛苦劳作,最后却落得丰收成灾,破产还债的辛酸故事,尖锐地揭示了在外国资本主义侵略和连年战乱中苦苦挣扎生存的农村蚕农的悲惨命运。
影片《春蚕》典型地揭示了在帝国主义经济侵略的压迫下,中国民族经济苟延残喘的惨境。影片开头的几组镜头,简洁明了地交代出故事发生时的时代环境背景。黄浦江上一艘艘横冲直撞的外国商船、码头上堆积如山的外国人造丝、运送人造丝的苦力沉重艰难迈动的脚步、满载人造丝的一辆辆大榻车、人造丝输华量迅速增长的数字图表,勾勒出帝国主义经济对华侵略扩张的日益严重性。这一包包人造丝、一步步运货的脚步,一个个全速滚动的车轮,好比一道道结实粗壮的绳索,一下下勒紧着中国民族经济的喉咙。
在强大的帝国主义经济侵略扩张压迫下,先天不足的中国民族经济根本无法与之相抗衡,必然呈现出一片萧条凄凉景象:国内纱厂大批关闭,丝厂工人大量失业,华丝输出量逐年锐减,蚕丝产地生产严重萎缩,中国民族经济已处于芨芨可危的困难境地。深受其害的江南农村中一片萧条景象:塘路上连岸成片的茧行关门落锁,丰收后的蚕农难以卖出雪白的蚕茧,从未见过的优质蚕花卖不出好价钱,丰收的蚕农还不起买叶的债真正是像蚕农老通宝所感叹的那样:“天也变了。”
在《春蚕》中,影片相当成功地塑造了以老通宝、多多为代表的几代蚕农的艺术形象。一辈子和蚕茧打交道的老通宝身上,集中了中国农村社会中老一代农民的特点:勤劳、朴实、淳厚、顽强,对土地充满着无法分离的深厚感情。不管遭受到多大的天灾人祸,仍坚持不懈耕耘劳作,对来年的丰收充满了虔诚的憧憬和希望。在传统习惯的长期熏陶下,他们严格恪守着千百年来老祖宗传下来的老经验和老规矩,战战兢兢不逾越雷池一步。对于一切新生的事物和东西,自然而然地会产生出一种排斥性。影片中老通宝死也不信土种蚕丝会卖不出去,像他儿媳四大娘对邻居报怨的一样:“听到一个洋字,就是七世冤家!”
就是这样一位老蚕农,却在养了一辈子蚕后,感到过去的老经验和老规矩越来越不顶用了。养了一辈子的土蚕种,却越来越不值钱,无法和洋蚕种相比较;养出了活60多岁只遇到过两次的好蚕宝宝,却落得还不出买叶的债;明明是养蚕的丰收年,可“预兆命运”的大蒜头却只有稀稀拉拉的三四瓣叶儿;十二三分的蚕花,还卖不到叶本这一切,真令老通宝们难以看懂,不由得发出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年不如一年,钱都被洋鬼子骗完了!真真天也变了!”
老通宝的那声叹息,道出了以老通宝为代表的那一代农民被迫从历史舞台上撤退的无可奈何的心态。代之而起的,是以多多他们为代表的新一代农民阶层。和肩负沉重包袱的父辈相比,多多他们这一代活得轻松潇洒得多。他们不受老祖宗传下来的老规矩和老经验的束缚限制,容易也敢于接受新的事物和东西。当被乡邻们视为“贱货”、“晦气星”的荷花,不满大家对她的歧视,深夜溜进多多家蚕房偷走蚕种,被多多抓住时,荷花那“为什么我们蚕花不好,又不曾累了你们,为什么说我晦气星?都不把我当人看待”的责问,深深打动了多多那颗淳朴善良的心,放开荷花并向她保证:“我从来就不相信这种冲克”即使如此,在老通宝和家人的严厉责问下,多多亦只能采用死不承认的态度予以回避,说明了在传统势力影响下这种反抗力量的薄弱和软弱性。片尾多多从无锡卖蚕花回家,将一点也不灵验的长出许多叶瓣的大蒜头用力掷入溪中,预示着多多这一代将全力摆脱老传统和老规矩的限制,勇敢地确立自己的新兴地位,大蒜头掷入溪中产生的一圈圈渐渐扩大的波纹,也许就是多多这一代成长的最好写照。
影片在保持了原著真实、朴素、细腻的写实风格的同时,还栩栩如生地再现了30年代蚕农平凡而传统的生活场景。影片《春蚕》用了大量篇幅,真实而生动地描述了蚕农们养蚕的全过程:洗涤养蚕工具、祭“蚕花太子”、窝种、拂蚕纸,将泥涂于“预兆命运”的大蒜头、头眠、二眠、三眠、大眠这些真实而生动的细节描写,歌颂了蚕农们勤劳坚忍的辛勤劳作,表达出蚕农与蚕茧同生死共命运的艰难,对人物形象的塑造和主题思想的深化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郑文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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