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黑白片
摄制：中国昆仑电影公司
编导：蔡楚生郑君里
摄影：朱今明
主演：白杨（饰素芬）陶金（饰张忠良）舒绣文（饰王丽珍）上官云珠（饰何文艳）
【故事梗概】
九·一八事变后的上海，顺和纱厂女工素芬与厂补习学校青年教师张忠良相爱、结婚。张忠良对妻山盟海誓：“你是月亮，我是星星但愿我们永远同甘苦、共患难”“七七事变”那天，他们的儿子出生了，忠良给儿子取名“抗生”。不久，忠良参加了抗日战地救护队，随军撤离上海。素芬怀抱婴儿跟婆婆也离开上海回到老家丹阳。忠良的弟弟忠民参加了抗日游击队，忠良的父亲在日寇进村抢粮时被活活吊死了。忠民率领游击队，连夜进村消灭了日本鬼子，安排母亲和素芬一家仍回到上海。
素芬一家生活艰难，只得给人洗衣服勉强维持三口生计。
忠良随着败退的军队，一路经南京、汉口、宜昌，死里逃生到了山城重庆。1941年的重庆，政府腐败，民不聊生，忠良走头无路，投靠交际花王丽珍，在大兴贸易公司谋到了一个职位。可是，办公室里打麻将、看闲书、唱京戏、玩牌算命无奇不有，没有一点抗日气氛。下班后，大街上尽是靡靡之音，花红酒绿，没有半点抗战氛围。他十分想家，苦闷至极。
王丽珍瞧在眼里，计从心里来，很快把忠良拉下水，张开始喝酒、打麻将，并投入王丽珍的怀抱，成了王丽珍的情夫。同一时刻，素芬一家住在破旧的晒楼上，抱着抗生，思念着忠良。忽然，惊雷阵阵、狂风暴雨袭来，屋子里漏得像露天一样。抗生吓哭了，病卧的婆婆冷得抖抖索索，素芬尽力在屋角搭起一床破席，祖孙三人才算有了一块安身之地。夜漫漫，雨沥沥，忠良母悲叹：“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天亮？什么时候忠良才回家啊？”
天终于亮了，1945年日本鬼子终于投降了！
忠良乘机回到上海，陪同王丽珍的干爹庞浩公以接收大员的身份到上海滩“捞一票”来了。他忘了老母、素芬、抗生，与王丽珍的表姐何文艳勾搭在一起，过着花天酒地的糜烂生活。
素芬一家日子更艰难了，她托人介绍到温公馆去当佣人。不久，王丽珍也从重庆飞到上海，住进了温公馆。
“双十节”到了，温公馆举行鸡尾酒会，政客巨商云集客厅、尽情享乐。舞会开始了，张忠良与王丽珍表演探戈舞，素芬双手端着放满饮料的大托盘走进舞池，听到有人叫张忠良，她呆立在大厅中央，仔细看去，那男人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丈夫吗？张忠良也认出了素芬，惊得手脚无措。王丽珍似乎觉察出什么，暴怒逼问：“他是你什么人？”素芬说：“他是我丈夫！”全场大哗。素芬气愤地跑出了温公馆。
夜深沉，江海关的钟敲响了10点，子夜素芬回到家把忠良变心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婆婆，婆婆不信，牵着孩儿来到温公馆，找到忠良，问忠良为什么不回家。此时，王丽珍掴了忠良一耳光，骂道：“你刚才说马上和女
佣人离婚，现在怎么了？！”素芬眼见丈夫已完全变心，肝肠俱裂，跑出温公馆，跳进了黄浦江
婆婆在抗生的搀扶下赶到江边，只见江水滔滔，哪有素芬的影子？她嘶哑着喉咙，仰首悲呼：“天啊！这叫什么世道！”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评析与欣赏】
这是一部在中国电影艺术史上占有极其重要地位的经典名作。该片从1947年10月开始上映，在上海连映3个多月，观众达80多万人次，创造了解放前国产影片上座最高纪录。影片之所以受到广大观众的热烈欢迎，是因为它在思想性与艺术性两个方面，都具有特别突出的成就。
主题思想鲜明。这部影片以抗战前后为背景，通过张忠良一家人的悲欢离合，真实生动地展映出中华民族在生死存亡的漫长历史时期各阶层的面貌，反映了沦陷区和国统区官僚资产阶级、汉奸、抗日进步力量、劳苦大众的生活图景，揭露并抨击了反动势力的罪恶本质，歌颂了抗日力量的壮大不可战胜，表达了对中国劳苦大众的深切同情。影片剧本写于1946年夏，抗日战争刚刚结束，编导便能把视点聚焦在现实题材上，非常迅速地推出此片，有力地证明了编导关心人民大众、艺术为大众服务的鲜明立场，发扬了我国进步电影优良的现实主义传统。影片深刻的思想内容，契合了当时广大观众的心理需求，观众趋之若鹜是不难理解的。
情节结构严谨。蔡楚生电影艺术的风格，充分体现出对民族化的孜孜追求。他始终坚持吸取中国古典文学艺术的精华，创造性地融入电影艺术特殊的表现形式之中，使他拍出的电影具有鲜明的中国气派和中国特色。《渔光曲》是这样，《一江春水向东流》更是如此。《一江春水向东流》分上、下两集，上集写《八年离乱》，下集写《天亮前后》，人物众多，事件庞杂，时空跨度大，如果编导功底不深，就极难驾驭如此重大的题材，影片拍出来就极难抓得住观众。蔡楚生根据中国大多数观众的欣赏习惯和特点，借鉴中国古典戏曲的结构手法，把矛盾集中到一个家庭里，按照时间顺序安排情节，分三条线索发展故事：第一条线写素芬公婆母子的悲剧历程，第二条线写张忠民抗日进步力量的成长壮大，第三条线写张忠良由正直而腐化变质的全过程。这三条线虽然交织在一起写，但是编导紧紧围绕“家庭”这一核心结构情节，脉络十分清楚，层次异常分明，使影片具有很强的艺术吸引力。尤为可贵的是，蔡楚生不拘泥于戏剧结构，他还善于运用电影艺术的特殊表现语言，以交叉和对比蒙太奇的手法，使三条情节链上的主要人物性格凸现出来，深刻地揭示出影片主题。如在同一轮月光下，张忠良成了王丽珍石榴裙下的俘虏，素芬却仍在苦苦思念张忠良。这种交叉与对比蒙太奇组接，产生出巨大的画面冲击力，给观众以强烈的心灵震撼。又如，影片多次出现月亮，极具象征意义，给人以丰富的联想，在同一轮月光下，“几家欢乐几家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意境深远，回味无穷。蔡楚生把戏剧语言与电影语言有机地融合在一起，创造出独具民族语言特色的影片，走出了中国电影创作最成功的一条道路，成为中国电影艺术史上的一位成绩卓著的大师，这是勿庸置疑的。
表演朴实无华。这部影片能够抓住观众，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几位主要演员表演极为精彩，朴实无华，生动逼真。白杨扮演的素芬、陶金扮演的
张忠良、舒绣文扮演的王丽珍、上官云珠扮演的何文艳、吴茵扮演的婆婆，表演都非常成功，不仅塑造出他们的个性特征，而且传达出他们的心理状态，使这些人物栩栩如生地活跃在银幕上，刻印在观众心里。当年的不少观众，一遍又一遍地买票去看《一江春水向东流》，常常是冲着这些演员去欣赏他们出色表演的。如白杨演的素芬，就是一个中国妇女传统美德的形象。她孝敬公婆，慈爱幼子，克勤克俭，善良忠厚，忠于丈夫，却被丈夫遗弃。她的悲剧，其实是旧社会一切劳苦妇女的真实写照，具有很强的典型性。白杨对这个人物有真切的内心感受，准确地把握住人物性格，深刻地表现出这个人物的悲剧命运，使观众看后无不潸然泪下。又如王丽珍这个人物，泼辣凶狠、八面来风，是那个历史环境中极具个性色彩的抗战夫人典型。舒绣文并不漂亮，但却是个表演功底极深的性格演员。她在表现王丽珍跳西班牙舞时，热情奔放，以动作与眼神揭示出这个攀附在反动阶级身上的女人的张狂；表现王丽珍俘获张忠良的手段时，舒绣文表演的舒缓有致，不温不露，把握人物心态极佳；在表现王丽珍与“干爹”交往时，舒绣文极力刻画出她的嗲气，揭示他们之间极不正常的关系；在表现王丽珍遇素芬知真情后的凶残本相时，舒绣文以漫画的表演手法，入木三分地勾画出她的性格特征舒绣文塑造的王丽珍形象，是她电影表演艺术的一个高峰，令观众赞叹不已。陶金刻划的张忠良，也极为成功。陶金在刻划张忠良由向上走入堕落的变化中，抓住张忠良与三个女人（沦陷夫人、抗战夫人、接收夫人）的纠葛，揭示他内心的矛盾冲突，充分表现了反动腐败势力诱惑青年的罪恶，令人信服地从“这一个”典型人物的演变中体悟到表演艺术的魅力。毫不夸张地说，张忠良形象的成功塑造，为本片增色不少。“这一个”形象，与三个女人形象相互辉映，使本片久映不衰，直至今日，仍然令具有现代审美情趣的观众可以得到审美愉悦。
（江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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