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制：北京电影制片厂
编剧：谢铁骊
导演：谢铁骊
摄影：李文化
主要演员：孙道临（饰肖涧秋）谢芳（饰陶岚）上官云珠（饰文嫂）
高博（饰陶慕侃）王培（饰钱正兴）马佳（饰采莲）
【故事梗概】
肖涧秋几年来几乎跑遍了大半个中国，如今他应好友芙蓉镇中学校长陶慕侃的邀请前去任教，轮船在平静的河里行驶着，他在船舷边上见到一个系着白头绳的妇女带着两个孩子，她的丈夫是革命军，死于广州，他顿时充满了同情之心。肖涧秋的到来受到了陶慕侃全家的欢迎，他的妹妹更是喜出望外，他们谈起文嫂的情况，肖涧秋才知道他在船上遇见的孤儿寡母，竟是老同学李志浩的家小。第二天，肖涧秋就冒雪专程看望文嫂一家，他看到他们的处境非常艰难，表示今后要负担一点孩子的责任。他回去后去了陶岚家，弹起了他过去创作的《徘徊曲》，倾诉了他的彷徨与苦闷。几天后，他们漫步在梅树林，陶岚羡慕他有自由东奔西跑，肖涧秋说他只是一只孤雁！在肖涧秋的关心下，文嫂的女儿采莲来小学部上学，肖涧秋每天都跑到桥头来接。纨绔子弟钱正兴千方百计要娶陶岚，陶岚哭着不答应。钱正兴的父亲恶势力很大，陶慕侃又不敢得罪，感到进退两难。文嫂迫于流言蜚语，不想再让采莲上学，肖涧秋只得来到文嫂家，总算把采莲接走。上学路上，采莲告诉肖涧秋小孩骂她有个野爸爸，妈妈哭了肖涧秋陷入了苦闷之中。陶岚告诉肖涧秋钱正兴以辞职威胁，原因是因为她爱上了肖涧秋。肖涧秋一反常态一杯一杯地喝酒，他开始振作起来。他继续接采莲来上学，他不顾舆论和陶岚一起领着学生赛球，他们之间也越来越亲密了。这时钱正兴写匿名诗造他的谣，他们非常气愤，陶慕侃提议他去休养一下，肖涧秋说他不能不清不白地走了，他要继续呆下去。第二天，肖涧秋去上课，教室里没一点声音，只有王福生一人跑来听课，陶岚挨家挨户地把学生找了回来，才知有人在捣鬼。不久又传来了阿宝的死讯，肖涧秋来到文嫂家见她悲痛欲绝，肖涧秋鼓励她好好活下去，文嫂说她怎么活下去呢？肖涧秋说她还年轻，可以改嫁，文嫂只是摇头。肖涧秋回到学校，猛然间，一个想法出现在他脑海里，他思虑再三，终于艰难地告诉陶岚为了用根本的方法救济她们，他决定娶文嫂，陶岚说这是同情，不是爱，哭着跑了。这时钱正兴跑来说如果肖涧秋和文嫂结婚，他愿意帮助一千元，肖涧秋狂怒地把他赶走。陶岚回家后哭了一夜，表示从此不嫁人了，次日下午，又传来了文嫂吊死的消息，肖涧秋一口气跑到文嫂家，心如刀绞，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好心反而害死了文嫂。残酷的现实，鼎沸的舆论使肖涧秋病倒了，他感到芙蓉镇并不是世外桃源，并决心离开芙蓉镇。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清晨，他提着皮箱离开了芙蓉镇。他要终止徘徊，投身到时代的洪流中去，陶岚闻讯后紧紧地追来，她坚定地向前猛跑
【评析与欣赏】
影片《早春二月》根据柔石的中篇小说《二月》改编。
1960—1965年的中国电影既经历了调整中的恢复和提高，又经历了“左”倾批判运动的高潮，这个时期电影的产量虽处于低潮，但是在总体上的艺术质量却达到了历史的最好水平，《早春二月》就是这样一部具有经典意义的艺术精品。影片《早春二月》系根据柔石的中篇小说《二月》改编而成，它的剧本写于1962年，影片完成于1964年，它是“新侨会议”和“广州会议”的重要成果之一。当时，“以阶级斗争为纲”和“大写十三年”开始流行，影片的编导选择这样一个反映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徘徊探索又充满人情味和人道主义题材的电影，是需要冒很大风险的。果然，影片拍完不久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大批判，1964年7月康生将它打成大毒草，它的罪名就是宣扬资产阶级人道主义、人性论和阶级调和论。这种荒谬的批判在70年代末已经受到彻底的清算，但是，我们仍有必要对这部影片的成就，重新作一认真的研究。
影片《早春二月》最大的成就表现在“左”倾文艺思潮喧嚣之时，它在题材上和主题上均有重大突破。它叙述发生在20年代江南小镇的一段故事，通过肖涧秋和陶岚这两个极富魅力的形象，大胆地表现了人道主义精神的光辉及其局限。人道主义是欧洲文艺复兴时期兴起的一种进步思潮，它提倡关怀人、尊重人、以人为中心的世界观，要求充分实现发展人的天性和权利。17年时期我们对它采取全盘否定的态度，然而50年代中期兴起的前苏联的新浪潮电影，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他们能正确对待人，创作上出现了一个极大的飞跃。《早春二月》不仅表现了人道主义积极的一面，而且也深刻地揭示了人道主义在今天的局限性，它向人们昭示：一切有为的青年只有从小资产阶级的徘徊中醒悟，投身到时代的洪流中去，才会有真正光明的前途。影片的编导为了深化这一主题，对柔石的小说作了很大的改动，影片中的肖涧秋比起小说来多了不少亮色，原作中他来芙蓉镇只是厌倦了都市，来到乡村寻求宁静，而影片中的肖涧秋则是一个“五四”运动退潮后继续探索人生道路的知识分子，他与革命思潮还有联系，常阅读《新青年》、《语丝》之类的进步刊物；小说中他与文嫂的关系暧昧，影片中改为纯粹为了人道主义的同情而娶她；影片还增加了王福生这样一个人物，更加突现了肖涧秋的高尚的人道主义情怀。文嫂的自杀和王福生的辍学宣告了肖涧秋的人道主义道路走不通，这种创造性的改编，大大增强了影片的思想内涵，生动地表现了人道主义的可贵之处及其必然失败的悲剧，唯有投身人民大众的解放斗争才是拯救社会的唯一出路。因此，《早春二月》根本不是什么毒草，而是一部思想上具有大胆开拓精神的优秀影片。
影片成功地塑造了肖涧秋、陶岚这两个20年代青年人的典型形象，孙道临和谢芳的表演给人们留下了极深的印象。肖涧秋作为一个“彷徨者”的形象是颇为独特的，特别是五六十年代中国影坛强调“让工农兵英雄人物占领银幕”的情况下，出现了这样一个在迷茫中寻找出路的复杂形象是很难得的，然而他的苦闷和徘徊又不同于哈姆雷特，这是一个受革命影响的中国知识青年的彷徨，他有卷入是非漩涡的沮丧，势利小人的中伤、文嫂的死和王福生退学给了他重重的打击，他经过一次又一次痛苦的摸索，终于找到了一条该走的道路，这是新中国早期电影史上的一个不可多得的形象。影片中的陶岚也极有光彩，虽然她喜欢说“我行我素”，“我是只顾自己的个人主义”，实质上她是一个善良、热情和美丽的女性，她的个性解放的“叛逆”性格是
无可指责的。她的高傲任性只是她的一种独特形式的反抗，她的大胆追求只是行使自己正当的权利，在20年代的乡村小镇，能出现这样一个毫无传统精神枷锁的带有“女权色彩”的女性，确是引人注目的。影片《早春二月》在塑造人物时有一条成功的经验，就是它力戒大跃进以来中国电影“直露粗浅”的通病，力戒作品有过于鲜明的指向性和目的性，将主题消溶到活生生的感性形象中去，很大程度上实现了恩格斯所说：倾向应当从场面和情节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而不应当特别把它指点出来。这种创作上的“莎士比亚化”的精辟见解，实质上就是主题的“淡化”，或称之为“寓教于乐”。在今天的电影创作中已经发展为主题的多义和朦胧，我们对于17年时期《早春二月》的这些可贵的经验，理应给予高度的评价。
《早春二月》的另一特色，是影片运用各种造型手段的高度功力，无论是外景、内景、服饰、道具无一不认真推敲，像芙蓉镇的一派江南小镇的景象，陶家内外的环境与摆设，文嫂家的贫苦与破旧以及多次出现的西村桥头等，都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影片的编导继承中国的传统美学，善于以景抒情，情景交融，营造出许多浓郁的情绪氛围，如纷纷扬扬的大雪天肖涧秋向文嫂的破旧草屋走去，肖涧秋从文嫂家出来那一片银白的初晴的原野，肖涧秋与陶岚漫步在灿烂夺目的梅林，肖涧秋出走时那一片金灿灿的芳草地，都像一首首动人心弦的诗篇，给观众带来了极大的审美享受，因而本片被香港舆论界称之为“最美丽的电影”。影片在镜语的运用上也有不少成功的段落，如肖涧秋迈着欢快的脚步去看望文嫂和采莲时，采用了这样一组镜头：
1、蓝天白云，花开似锦。
2、山头塔影，群鸭争食。
3、小桥流水，碧波白帆。
后来流言蜚语传来，肖涧秋受了很大刺激，木然走着，影片用了这样一组镜头：
1、天边乌云滚动。
2、疾风掀起树枝。
3、骤雨击打着荷花池水面。
这两组镜头都是通过一系列景物排比，生动地表现了肖涧秋的欢快与忧愁。而影片结尾那个跟踪陶岚沿着肖涧秋的足迹奔跑的运动镜头，很好地表达了陶岚的焦急心情和奔向时代洪流的内涵，给人留下了无尽的回味。
影片《早春二月》是谢铁骊的代表作，具有浓郁的抒情色彩和鲜明的清新、细腻、典雅的艺术风格，是新中国17年电影艺术高峰的代表作之一，也是世界影坛上一朵永不凋谢的奇葩。曾获得1983年葡萄牙菲格拉达福兹国际电影节评委会奖。
（邓烛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