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彩色片
摄制:台湾
原著:陈映真
编剧:张永祥刘维斌
导演:白景瑞
摄影指导:林赞庭
演员:柯俊雄(饰阿郎)张美瑶(饰桂枝)陶述(饰阿姑)
【故事梗概】
台湾南部豪华西乐社女子乐队的老猴子,一向靠忠心耿耿,博得老板娘阿姑的信任,成为老板娘的得力帮手。他是队员兼教练、管理员,靠着广结善缘,获得队上女乐手在工作上的配合。他是典型的老好人,但性格懦弱,不敢惹事。有一天,队上来了一位名叫桂枝的女子。桂枝出身穷苦家庭,家里要送她到花茶室接客卖身,她执意不肯。家里拿了阿姑2300元钱,把她押在队上,为客户喜丧吹乐,赚钱抵债。老猴子对桂枝怦然心动,羞怯怯地送给桂枝一双白布鞋和一副太阳镜,正当桂枝试用时,阿郎闯了进来。一向吃软饭的阿郎是老板娘阿姑的外甥,拈花惹草已成习性,他满怀自信向桂枝索吻,被桂枝拒绝。
老猴子对桂枝情有独钟,假公济私教桂枝指挥,当桂枝昏倒,他买来百花油、八卦丹,还为她削苹果,桂枝主动征询:“你是不是真的要娶我?”他激动得惊慌失措,割伤了手指还不自知,鲜血沾染在削了一半的苹果上,赶紧用手肘把血迹擦掉,生怕玷污了圣洁的情意。他还把储蓄送给桂枝赎身,岂料桂枝另有心上人。
阿郎年轻力强,好勇斗狠,穿着木屐,吊儿郎当,游手好闲。走进西乐社女子乐队,雨露均沾,这儿吃一口蜜饯,那儿喝一口豆花,专占女人的便宜。他甘受酒女牡丹的豢养。有一天牡丹奚落他,他愤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脱下牡丹给他的衣服、长裤、手表等,剩下贴身衬衫短裤。也因此使得桂枝另眼相看。阿郎好强,对桂枝紧追不舍。
阿郎被三个恶汉殴打,护身符掉在地上,桂枝帮他拾起,独自还给他,并主动地问他:“你是不是真的要我?”桂枝委身于他,不准阿郎到乐队找她,不准阿郎打架,要阿郎跟她结婚厮守终生。阿郎跟桂枝私奔,到了高雄,小本生意摆地摊,无证卖西瓜,遇到警察躲避不及,向警察打躬作揖地说:“小弟阿郎,发前在台南混过,来片西瓜,交个朋友?”警察不吃他那一套,他碰了个钉子。
老猴子千辛万苦登门讨债,桂枝换下所有老猴子买的衣服,和仅剩下的钱,一并还给老猴子,桂枝要阿郎帮助还债,阿郎说:“欠老猴子钱,又不是我欠的,我不管。”结果阿郎还是拿开运猪车的三千多元卖命钱,先还给老猴子。开运猪车要赶在黎明前到台北,常超速出车祸。桂枝不让他开,阿郎不听,桂枝赌气回台北,阿郎驾驶的运猪车在平交道,被桂枝所乘的一列大车撞翻,车毁人亡。
【评析与欣赏】
《再见阿郎》改编自台湾当代作家陈映真的短篇小说《将军族》。陈映真的小说描写自大陆迁台的老头子三角脸,和台湾姑娘小瘦丫头,都是卑屈小人物,饱经风霜和凌辱,期盼来生像婴儿那么干净,有一天他们在田里自杀,“男女都穿着乐队的制服,双手交握胸前,指挥棒和小喇叭很整齐地放置在脚前,闪闪发光,他们看来安详、滑稽,却另有一种滑稽中的威严”
《再见阿郎》拮取这两个人乐队队员身份将三角脸更名老猴子,小瘦丫头更名为桂枝,攫取他们少许生活背景,脱离原著架构,创作了诸如草莽英雄式人物阿郎等人物。三个主角都是市井平民,他们的际遇与台湾现实生活贴近。比前一部《家在台北》,更使人易于嗅到泥土的芬芳。故事以台湾南部一个女子乐队的悲欢,“从一些小人物的生存的压力,来叙述时代进步的淘汰力量,从南部低矮而闷热的小房间,到台北街头车水马龙,都使在台湾呆过的人有份特别亲切的感受。”(台湾影评家黄仁语)
影片十分鲜活生动地刻划了主人公之间的纠葛和心理冲突,顺延了人物性格发展,冲突迭起,高潮不断。
老猴子忠实憨厚,想娶桂枝为妻,但年龄已半百,对自己形象、年龄、身份处处自卑,呵护桂枝,为桂枝购药,甚至给钱替桂枝赎身,当桂枝另有所依,他找桂枝逼债,见桂枝可怜,又慨然原谅她,编导镂刻出老猴子这个小人物外表和内心的两面和矛盾,综合着可怜与可敬的品貌。而阿郎传统观念里是个吃软饭的浪荡无赖,靠酒女豢养,迷恋自己受女人崇拜、任占女人便宜的“英雄”地位,后不甘受酒女奚落,把酒女送的服饰,乃至计程车如数归还,又有种做男人的自尊,得知桂枝怀有他的骨肉,毅然去卖菜、卖冰水、卖西瓜、卖牛肉面,屈辱地讨好警察,甚至不顾安危地开运猪车,想赚钱还清桂枝赎身的债务,自以为从此可以理直气壮地做一个大丈夫,不料桂枝担心他生命安全,竟以离开他作威胁要求他辞职,好不容易才“改邪归正”的阿郎怎么肯呢?结果,在桂枝赌气坐火车上台北的那一晚,阿郎因车祸丧生。编导糅合了阿郎可怜而可敬的悲剧性英雄气概。
桂枝家境贫寒,执意不肯到花茶室卖身,洁身自重,执意追求平凡的幸福,她洞悉男性心理弱点,又善于心计。桂枝与阿郎的关系,起先表面上阿郎是愈好强的女子愈追求,对桂枝也是如此。桂枝似乎是守身自防,实际上她是主动的。阿郎被三个恶汉殴打,她主动关心,将阿郎的护心符捡到还给他。当阿郎肯定要娶她了,则约法三章,不准这不准那,要阿郎踩三轮车,带她私奔,改变阿郎品性,使其能自食其力,以期确保婚姻的安全和幸福。当她怀了阿郎的孩子,在衡量老猴子、阿郎的太平称时,发现阿郎无意抛弃她,面对着二十七八岁的阿郎和“去年50,今年51”的老猴子,虽然两个男人地位都卑微,还是选择了年富力强的阿郎。尔后阿郎一步步走上桂枝为他安排的路程。而桂枝支配阿郎的技巧是以退为进。在玩世不恭的阿郎拒绝与她正式结婚时说:“那你以后不要来找我!”阿郎继续跟人打架,她断然不进阿郎的阁楼;怀孕后,阿郎不肯再做小贩,她说:“你忍耐几天,等孩子生下来,我出去做事,你在家休息。”她摸透阿郎好强的脾气,说反话刺激,使以英雄好汉自居的阿郎愿意按她的意思去行动。最后她反对阿郎开运猪车,以离开阿郎到台北要挟,为了求得安定和幸福,其方法不见得光明正大,结果是春梦一场的悲剧。但多少也可见她心地善良,有一份自觉和坚持,兼具可怜与可敬的品貌。
采用漫画的手法及夸张的表演,来刻划人物是此部影片另一特色。
白景瑞在台湾电影导演群中独具幽默的天赋。不论处理何种题材的作品,即使是悲剧,都免不了有喜剧的味道,予人以幽默感。在《再见阿郎》里,白景瑞塑造的自命不凡的阿郎和猥琐的老猴子,透过现实生活中有迹可寻的生活细节,加L典型化,由略为过激的演员表演制造谐趣,再由桂枝这个最真实的人物左右他们,形成性格,造型对比中有反差,糅合了写实和浪漫,形成别具特色的喜剧性,反映主角面对真实生活的艰难和无奈,产生笑中带泪的效果,譬如阿郎与桂枝做爱后,在小阁楼不胜炎热,用电风扇吹腋毛;老猴子警告阿郎再纠缠桂枝,就在他屁股上插一刀,阿郎找来刀子,要老猴子一试,以及老猴子失去桂枝时捶墙痛哭,向桂枝讨债时虚张声势的凶恶,诸如此类夸张表演,有种调和悲剧色彩,加上服装、道具与当时人物生活吻合,带有纪实性风格,让观众产生某种俯瞰人生百态的疏离感。观众从导演反讽角色的人性弱点,看到小人物在时代巨轮压迫下生活的压力与感情的挫折,气氛真切动人,乡土气息十分浓厚。这是白景瑞从意大利留学回台湾,实践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电影的最成功的代表作。
《再见阿郎》获得1971年第九届金马奖最佳技术特别奖。
(陈飞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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