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彩色片
摄制:北京电影制片厂
编剧:前涉
导演:张铮黄健中
摄影:陈国军云之耀
演员:唐国强(饰赵永生)陈冲(饰赵小花)刘晓庆(饰何翠姑和永生娘)
【故事梗概】
1930年,一个凄风苦雨的夜晚,一个穷苦人家由于生活困难卖掉了不满周岁的赵小花,她的哥哥赵永生哭喊着:“为什么把妹妹卖了?我要妹妹”就在当天夜里地下党员董向坤夫妇因为紧急转移把自己刚生下不久的女儿董红果托给了伐木工人何向东,何向东把红果寄养在赵永生家,并留下两块银元,从此,小红果成了赵永生的妹妹,也改名为赵小花。
1947年,解放军向桐柏山挺进,赵小花迎着解放军指战员到处寻找两年前抓壮丁中逃跑并参加了游击队的哥哥赵永生。他们的爹娘已经被地主丁叔恒杀害了,她热切地盼望哥哥能回来报仇。她在路边等了三天,没有见到哥哥。后来她回到在河边洗衣服的女伴中,突然发现一件军衣口袋里,装有一个花布包,包里的两块银元正是哥哥离家时带走的。她飞快地向连部跑去,但她没有见到哥哥,从耿连长那里得知她哥哥负伤掉队,下落不明。赵小花向耿连长诉说了对哥哥的思念之情,深深感动了团部卫生队的周医生,她把赵小花带到卫生队,告诉她自己亲生的女儿也在17年前失散了,于是将她认作自己的干女儿。
18年前被卖掉的真小花后来又被何向东从人贩子手中赎出,但这时已经找不到赵永生一家了,于是何向东收养了她,给她取名叫翠姑,在战火的洗礼中她已成长为游击队的队长。她在执行任务中发现了昏迷不醒的赵永生,她和游击队员用担架抬着他向后方转移,在陡峭的山岩小路上她跪着往前走,留下了鲜红的血迹。赵永生在野战医院里养好了伤,他又参加了攻打侗城的战斗,赵永生率领战士冲进了敌军司令部,他在这里遇上了手持战刀要为爹娘报仇的赵小花,兄妹相见,悲喜交集,赵小花又像回到童年,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打下侗城后,小花随着哥哥回到老家做发动群众的工作,她听说赵永生把前来自首的丁叔恒的狗腿子放了,很不理解,便同哥哥吵了一架,一气之下闹着要去当兵。翠姑用亲身的经历开导她,使小花明白了许多革命道理。
自从小花见到翠姑后,觉得她很像记忆中的娘,她把自己的印象告诉了哥哥。妹妹的发现再一次勾起赵永生对亲妹妹的怀念,他向翠姑谈起这件事,翠姑怀着对赵永生的深刻同情,答应帮助他找到妹妹。
为了打好宛西战役,部队和地方干部一起开会进行周密的安排,何向东也赶来开会。翠姑趁机向养父谈起赵永生托他找妹妹的事,何向东向翠姑讲述了她两次被卖的经过,终于解开了真假小花之谜。又经过了一次激烈的战斗,赵永生、小花、翠姑三兄妹幸福地见面了,董向坤、周医生也和失散17年的女儿得到了团圆。
【评析与欣赏】
影片《小花》以其浓郁的人情、创新的电影语言和优美感人的音乐震动了中国影坛,它像一支报春的燕子,揭开了中国新时期电影的壮丽帷幕,受到了广大观众的热烈欢迎。它荣获了第三届百花奖的最佳故事片奖和最佳女演员奖。
《小花》最突出的特点是寓理于情,以情动人,它通过兄妹、母女、父女生离死别,悲欢离合的故事,在人民战争的广阔背景下,热情、真实地讴歌了无产阶级的阶级情谊。在此以前的30年中,中国影坛大约拍摄了近百部反映战争生活的影片,这些影片由于受“左”的文艺路线的干扰,大部分形成了一种模式,即侧重歌颂毛泽东的军事路线,把战争推到前景,用主要篇幅表现战争的进程,大量表现英雄人物在战争中的英雄事迹,而《小花》的拍摄从内容到形式都带有某种“叛逆”的性质。这部影片是根据小说《桐柏英雄》拍摄的,影片的编导对原著采用“取材”而不是“改编”的办法,对其内容作了很大的取舍。他们舍弃了小说的主线,舍弃小说和剧本中关于1947年我军由战略防御到战略反攻这个重要历史转折的全部描写,舍弃交待战争形势发展和有关军事双方矛盾冲突的内容,把战争场面推到背景,把主要精力用来表现赵永生三兄妹在战争中的命运,依照人物情感的起伏和性格的发展展开故事,该忽略的大段忽略,该描绘的细致描绘,在原小说传奇性的故事中,影片编导又增加了许多兄妹之间、两个妹妹之间、母女之间相见而不相认的戏剧矛盾,大大突出了影片的人情色彩。30年来人们总是习惯于把战争拍成不是表现战略思想便是记录辉煌战役的老套子,而《小花》却没有渲染炮火连天硝烟弥漫的战场,它只是攫取战争中的一朵小花,着力描写兄妹三人的命运,抒发了纯美真挚的兄妹之情、战友之情、军民之情,这种对战争题材的崭新的角度,确实给中国观众带来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小花》不仅在内容上,而且在电影语言上进行了大胆的探索和创新,打破了传统的结构方法,不是按情节的逻辑来结构剧情,而是围绕着人物、人物感情线,大胆地省略与主线无关的情节事件,细致地刻划兄妹三人的动作行为和思想感情,从而强烈地感染了观众。如果依照编年史的方法,影片中出现大段大段的回忆,一定会给人冗长枯燥之感,影片的编导打破了我国影片中传统的忆苦思甜式的大段回忆方法,全片在彩色片中共12处插入黑白片的倒叙、回忆、幻觉等,使整个故事在表现悲与欢、离与合的感情时色彩上更加浓烈,叙述方法也更加生动活泼,而且通过色彩的强烈对比和迅速变化,打破了时空概念,把过去、现在和幻觉交织在一起,产生出明快的节奏、鲜明的情绪变化和剧情上的波澜起伏。影片为了更加准确地表现人物思想感情变化的内心活动,舍弃了惯用的“淡出淡入”的缓慢变化,大胆地多次采用“闪回”的跳跃性快速节奏,这种短镜头的穿插完全符合我们平时的心理状态,一个人的回忆可以是完整的,也可以是支离破碎的;可以是清晰的,也可以是杂乱无章的,因此《小花》中这种瞬息多变的情感飞跃比起大段的完整的回忆和想象,更加符合人们的感知经验,法国新浪潮的弄潮儿正是以其脍炙人口的意识流对人类的电影宝库作出了重大的贡献。《小花》在运用快节奏短镜头方面,有许多成功的段落,比如赵永生爹娘的死,在文学剧本里是长段的故事性叙述,而影片中则作为小花的梦,用9个越来越短的黑白镜头插在5个彩色镜头中,使一场叙述故事的戏变成了传达情感、渲染情绪
的戏。又如周医生对17年前雨夜托孤的记忆,也是打乱原来的素材,用黑白与彩色镜头相互穿插,起到了一种相互对比、相互烘托、相互推动的作用,现实的周医生和当年发生的情景频繁地交流,情绪的渲染越来越趋于饱和。影片《小花》在电影语言的探索中可能还有许多不够成熟的地方,但它确实是开拓性的,它在新时期电影语言现代化的进程中,是有极其重要的位置的。
《小花》不仅故事感人、结构新颖和画面优美,而且它的音乐作为影片的有机组成部分,大大发挥了抒情特长,对人物思想情感的揭示起到了丰富和渲染的作用。作曲家王酩同志从导演的总体构思出发,紧紧抓住小花寻找哥哥的纯挚、深厚的感情这一链条,用细腻而抒情的旋律,揭示了革命战争环境中特定人们的精神世界。影片的主题音乐深沉、苍凉,它凝聚着焦虑,又倾诉着忧伤,突出了“妹妹找哥”的音乐形象。《小花》的主题音乐无论在影片中重复出现,或是在不同场合的变奏发展,始终都围绕着一个“情”字,着重抒发特定环境中人物的思想感情及其变化,而一曲《妹妹找哥泪花流》的插曲又把观众的情绪推向一个新的高潮。原来剧本中只是让河边洗衣服的姑娘们议论小花三天三夜找哥的情节,后来经王酩同志建议把这一段改写成动人的插曲:“妹妹找哥泪花流,不见哥哥心忧愁,望穿双眼盼亲人,花开花落几春秋”李谷一那亲切、深沉、充满感情的演唱,把一个平板乏味的叙述,变成了炽热的、充满感染力的渲染。《小花》音乐的另一鲜明特色是“新”,它把电子音乐和管弦乐、民乐融洽地糅成一体,在描写战争场面时避免用过去那种大轰大嗡的嘈杂音响,而是从写意出发,通过小提琴的独奏、协奏或者中国小堂鼓、大堂鼓奏出的六连音的背景音型完成的。影片中多次出现的回忆、幻觉、梦境、想象等特定场景,音乐上采用电子琴的特殊音响,这种特殊的音乐形象不仅从色彩的变化上有力地烘托、渲染了环境,而且对塑造人物和深化主题都起到了积极作用。《小花》在音乐上的这些探索在中国电影音乐中是比较常见的,作曲家紧紧围绕着“情”字所进行的许多大胆的创新对影片的成功起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当然,《小花》作为新时期的先行者,它在艺术上的探索中也有其稚嫩的一面,某些情节的设计经不起严格的推敲,一些新的手法的运用还不够练达,兄妹之情的分寸掌握不准,过于含情脉脉的亲密给人以“情人”的错觉。但是,这些缺点仍然瑕不掩瑜,人们一致公认《小花》是新时期中国电影早期的一部力作。影片曾荣获文化部优秀影片奖,第三届大众电影百花奖最佳故事片奖。陈冲荣获第三届大众电影百花奖最佳女演员奖、第九届南斯拉夫“为自由而斗争”电影节最佳女演员奖。陈国军和云之耀获第三届大众电影百花奖最佳摄影奖。王酩获第三届大众电影百花奖最佳音乐奖。可见其艺术成就非同凡响。
(邓烛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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