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彩色故事片
摄制：峨眉电影制片厂
编剧：宋日勋陈敦德
导演：从连文陆小雅
摄影：冯世林
主要演员：田华（饰尚勤）周楚（饰夏宜驰）林默予（饰柳如濂）
陈佩斯（饰夏欢）
【故事梗概】
年轻美丽的女体操运动员姜燕燕的精彩表演在热烈的掌声中结束了。回家的路上，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向她撞来，姜燕燕当场惨死。市革委会主任的小车司机许大槐到法院投案，承认姜燕燕是自己开车撞死的。凶手既已招认，理当量刑判罪。区法院受理了这个案件，但宣判许大槐系“过失犯罪”，“认罪态度好”，“免于刑事处分”。但是被害者母亲不服判决，含冤上诉。案件摆到了市中级人民法院院长尚勤的面前。
忠于职守的尚院长经过一系列深入的调查和审问之后，案情发生了新的变化：许大槐推翻供词，交代出是一个流浪青年张志鹏作的案。张对此事供认不讳。尚勤发现张志鹏的供词漏洞百出。与此同时，市革委会主任夏宜驰的妻子、市委办公室副主任柳如濂叫秘书到处活动，探听案件的审理情况，企图以收买、威胁、利诱来掩护原案。林秘书为了讨好上级，卖力地制造了冒名顶替的假案；胆小怕事的审判员老金告“病”休假；书记员小甘担心尚勤屈于压力。这一切使尚勤认识到了案件的复杂性。她决心把案情搞个水落石出。通过进一步审理，张志鹏在事实面前终于坦白出真正的凶手是夏主任的儿子夏欢。法庭拘留了夏欢。这时柳如濂为减轻儿子的罪责，四处奔走，喊冤叫屈。在尚勤家里，一个个说情的、劝阻的、威逼的各种人物接踵而来。夏欢的父亲夏宜驰在战火纷飞的年代救过尚的命；在和平建设岁月中，又保送她到中央政法学院深造法律，做了法官；“四人帮”横行时，又是他冒着政治风险将她从五七干校调回市里，让她回到法院领导岗位。现在要拿老首长的独生子开刀，尚勤真是苦恼极了。怎么办？她回忆起“文革”中被迫害而死的丈夫留下的遗言：坚持真理比认识真理更困难。她坚信自己是在坚持真理。她告诉儿子宗楠：“要有最坏的思想准备。”她拒绝会见任何说客，从家来到办公室，不想却遇见了心情沉重，想为儿子寻一线生机的夏宜驰。得知事情的严重性后，夏宜驰从痛苦中惊醒，鼓励尚勤要坚持正义，执法如山。尚勤以深切的同情和热泪送走了老首长。
案情终于真相大白。原来夏欢流氓成性，在侮辱打字员唐小素并逼迫她自杀后，又企图强奸姜燕燕，强奸未遂，恼羞成怒，于是就开车把她撞死了。事后，他为逃避罪责，制造了一系列的假相。在他看来，“法律算什么东西？它像个蜘蛛网，只能网住苍蝇蚊子，大的东西一冲就过去了。”然而，他最终受到了法律公正的制裁。尚勤刚正不阿，经受住了情与法的考验。
【评析与欣赏】
影片《法庭内外》的导演之一陆小雅曾介绍说，他们在这部影片中不仅
“在创作手法上作了一些尝试”，而且还特别注重“恢复电影现实主义的做法”。的确，该片的创作者们是继承和发扬了我国电影的现实主义的战斗传统的。他们以艺术家现实主义的勇气，在银幕上大胆地、真实地揭示了尖锐的社会矛盾，把我国人民为健全社会主义法制而斗争的生活画面生动地再现出来。
代表司法公正的法院院长尚勤所审判的对象，是与她关系十分密切的一位老首长的独生子。这种情节似乎没有超出“包公斩侄”的故事范围。然而，创作者在这个不新的故事里深化了主题。影片好就好在把文章作在《法庭内外》的“外”字上。影片不仅表现了尚勤在法庭上铁面无私、义正词严地审判罪犯，而且用了很大的篇幅表现法庭“外”发生的事，表现了尚勤如何在法庭外披荆斩棘，左冲右突，打击那些促成犯罪的种种社会的和家庭的因素，从而使我们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尚勤审判的不仅是罪犯夏欢，而且还包括那些支持犯罪的种种丑恶现象、丑恶的风气，即阻挠“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得以实现的那种千百年来遗留下来的习惯势力。影片使我们深入思考，是权势、人情高于法律，还是法律高于一切？为什么实行“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如此艰难？影片主题的深刻就在于此。
作为一部以破案为题材的影片，全剧不乏惊险的场面、离奇的情节、刺激的细节。然而，如果仅仅满足于这种表面的冲突，势必成为一部平庸的情节片。影片编导清醒地认识到了这一点，深知艺术的力量就在于真实地反映出为广大群众所瞩目和关心的现实冲突。为此，影片尤其注意高度集中矛盾、突出矛盾，在矛盾中剥茧抽丝，让各式各样的人物在如何处理夏欢案件这一条贯穿线上行动起来，通过对案件的审理去逐步揭示人物的精神世界，表现他们的心态，塑造出不同人物的性格。
影片着力刻划了两个经过革命锻炼的共产党人——尚勤和夏宜驰。他们有高度的革命原则，又有丰富的内心感情，然而又组成了强烈的矛盾：一位是要把战争年代救过自己生命的老上级的儿子判处死刑，一位是独生子犯罪将被绳之以法。尚勤是影片的中心人物，一切矛盾都是围绕她展开的。当她接受了申诉，矛盾就接踵而来：审的是战争年代救过她命的老首长的独生儿子；那么多的头面人物讲情；案情复杂严重剖析利害的忠告，情谊殷殷的抚慰，瞻前顾后的劝说在友情、世交、乡谊、至亲的包围中，感情模糊着她的视线，权势威逼着她的意志，坚持真理比认识真理更难呵！为了坚持真理，丈夫含冤惨死，自己年过半百，仅一个孩子相依为命。然而，无辜者的鲜血使她清醒，群众的呼声给了她力量，法官的职业道德也在不断地鞭策着她。经历了十多年折磨之后的尚勤仍然保持着一颗纯正的、未被玷污的党心。多么好的人民法官呵！影片以动人的笔触描绘的另一个革命老干部形象就是大义灭亲的市革委会主任夏宜驰。当夏得知真情后，内心十分痛苦，他希望能解救儿子，但儿子的罪行已到了不可挽救的地步。要儿子，还是要法律？这道难题摆在了经历过血和火考验的老革命夏宜驰的面前。影片中尚勤与夏宜驰在办公室的一场戏表现的冷中见热、静中有动。夏心情沉重，面容憔悴，两眼凹陷。父亲总是爱儿子的，总怀着儿子不至于死的一线希望。如何表现他内心里还抱着一线希望的火花？导演设计让他吸烟，使紧张的场面有所缓和，也使观众产生悬念。但当尚勤告诉了他案情的严重性后，出现了一组耐人寻味的特写镜头：夏用手折断了香烟，默默地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了。它暗示着一切不切实际的希望都该结束了。一个共产党员在大是大非面
前，必须是大义灭亲，别无选择。这里没有慷慨陈词，影片对夏采用了低调的画面表现，但同样使人感受到夏宜驰老革命者的高尚情操。这是独具特色的一笔。
影片从生活出发还着力刻划了各色各样受到鞭挞，然而同样很具现实意义的人物。如，市委机关办公室副主任柳如濂是一个对待“公事”“严格”而又很“原则”的女干部。当一般的下级来找她解决问题时，她可以讲出“百分之百原则性”的大道理，把人打发出去。但随着剧情的发展，她的本来面目愈见清晰：为了给儿子开脱罪责，她利用爱人夏主任的威信和影响，利用本身的职权，千方百计地四处活动，不惜制造假象和伪证，企图利用权力破坏法律，给党的事业造成了极坏的影响。她的儿子夏欢之所以在法庭上敢有恃无恐地说“就是我干的又怎么样？”是同她从小对儿子的溺爱和偏袒分不开的。又如林秘书，这是又一种人物典型。正如导演阐述的：他“伶俐乖巧、文雅庄重、善于察言观色”。在领导面前，他是个“看着顺眼、说话顺耳、工作顺手、办事顺心”的好干部，而在下级面前则是另一副嘴脸。他协助柳如濂煞费苦心地为包庇儿子制造伪证。正如尚勤说的：“许多事情都坏在抬轿子人手里。”“可惜，对这种趋炎附势、拍马钻营的人的恶劣品质的处理，不是法律范围的事情。”还有审判员老金，在一般情况下，他是一个工作严肃认真的干部，但在“特权”面前，却暴露出他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畏惧权势的心态。他相信的是“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因而，他不是依法办案，而是根据“必要时也要考虑到关系”的信条行事。当案件涉及到市革委会主任的儿子时，他就畏畏缩缩，装病告退。他没有多大权欲，也绝没有向特权斗争的勇气。这几个人物形象，不用特意寻觅，就可以在生活的各个角落里找到。当这些人从四面八方上下左右为夏欢说情时，影片自然会引起人们进一步思索：旧的封建意识在现实生活中是怎样改头换面地侵入党和社会主义的肌体的？这些灵魂正是促使人们猛醒的鉴镜。
由于影片注意在矛盾冲突中刻划人物，使影片成为一个以破案为题材，以维护法制为主题，以抨击犯罪根源为锋芒的正剧，达到了应有的教育作用。导演明确指出：影片的风格是带惊险样式的正剧。因而，这部影片把严肃、深刻的主题寓于惊险、曲折的故事之中，使全片不乏抓人的情节，又具有较深刻的批判力量和哲理。
影片很注意脉络清楚，不是故弄玄虚，仅靠悬念来吸引人，而是把外国常用的推理表现手法和民族欣赏习惯很好地结合，变为民族的电影语言。影片中没有“时装模特儿”式的人物，没有“现代电器家具展览”式的布景，没有夸张过火的表演，不在玄奇斗新上费心机，破案的情节戏，也没有采用一个情节盖一个情节，一个悬念覆一个悬念的快节奏，因而呈现出清新可喜的朴素风格。
影片坚持用形象说话的原则，给道理以直观的艺术表现，从而避免了简单化概念化的政治说教。如尚勤和小甘在辩论两代人的思想差异时，银幕画面上出现的却是用起重机起吊物件一上一下的仰拍镜头，将枯燥的思想交锋作为画外音来处理。这不禁使人想到两代人的交替正是一种自然规律，他们都为同一事业而贡献着自己的力量。又如老金和尚勤有一段辩论，导演将它安排在道路的人行横线这一特定的环境里，当老金散布自己的处事哲学时，特写的红灯亮了，而当尚勤坚持原则说服老金时，绿灯亮了。这一停一行，表现了导演的鲜明的态度。影片中运用这种蒙太奇的隐喻是有机的自然的，
用作体现思想感情的具体事物都没有脱离人物的特定环境，使情、景、思想融为一体。再如，为了无情地嘲讽“吹喇叭”、“抬轿子”、溜须拍马的人的可恶嘴脸，影片将投机钻营、逢迎拍马的林秘书的眼、口、鼻、脸，分别用了一组构思独特的特写镜头来表现，给人留下了强烈的印象。这种夸张手法表现了创作者鲜明的情感态度，深化了影片的主题。
该片获1980年文化部优秀影片奖。
（何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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