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彩色故事片
摄制:峨眉电影制片厂
编剧:张弦
导演:张其李亚林
摄影:麦淑焕
主要演员:杨海莲(饰存妮)沈丹萍(饰荒妹)贺小书(饰菱花)
李国华(饰沈山旺)
【故事梗概】
这是一个偏僻的山村,在这个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极度贫困的角落里,青年们只能把自己的欢愉寄托在一副破烂的扑克牌上。
沈山旺的大女儿存妮长成了19岁的美丽姑娘。她和同村的小豹子在劳动间歇时的一场嘻闹,引发了带上原始本能色彩的爱情。即使是这种爱情,在这个封建意识极浓、极左路线猖獗的角落,也是决不允许的。悲剧不可避免地发生了。他俩双双被捉,存妮含冤自杀,小豹子则因“强奸致死人命”被捕入狱。在押送途中,小豹子不顾一切地扑在存妮坟上哀恸地呼唤。
存妮投河自尽时,将一件母亲给她穿的毛线衣脱下挂在树上,留给了妹妹。她的不幸给荒妹的心灵留下了无法摆脱的耻辱和恐惧,造成了她孤僻的性格。她同情存妮的死,但又感到姐姐他们的相爱是一种羞耻,因而对所有的男青年都产生了“戒心”,冷淡地躲避着男性。当她到了姐姐的年龄,童年时代的伙伴许荣树从部队复员回来了。荣树是个有见识、有理想的青年。他决心改变家乡的落后面貌,与旧习惯势力斗争。他的见识、热情、朝气给荒妹带来新的转机,激起了荒妹心灵的波澜并萌发了隐蔽的爱情。但她一想到姐姐连死了都洗刷不掉的丑事,阴影又笼罩了她的心。这时本村青年英娣和二槐的爱情遭到她娘和大队党支部书记长斌的破坏,不得不同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结了婚,生活很不幸。这使荒妹的心情十分矛盾。
不久,荒妹的母亲菱花为了要偿还曾收下的存妮的彩礼,准备将荒妹嫁出去。当二舅母给她送来定亲聘物——一件天蓝色的毛线衣时,荒妹把毛衣扔向母亲,愤愤地责备母亲把女儿当东西出卖。这句话深深地震动了菱花。原来,当年菱花曾大胆反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婚姻,公然与土改积极分子、长工沈山旺热烈相爱,在新中国婚姻法的保护下,挣脱了封建买卖婚姻的枷锁。菱花茫然地仰望天空,问道:“怎么日子又回头了呢?”
荒妹虽然敢于激烈地反对母亲给她安排的买卖婚烟,但为了她的姐妹们,为了解救家庭的困危,在母亲的哀求下,还是屈服了,甘愿作出牺牲。然而“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春风,终于吹到了这偏僻的角落。荣树带来了社会正在发生巨变的消息,使荒妹看到了农村富裕和文明的希望,给了她争取爱情自由的勇气。她和荣树决心勇敢冲破束缚,去追求纯真的爱情和美好的未来。爱情鲜花绚丽盛开的日子不会太远了
【评析与欣赏】
《被爱情遗忘的角落》这部影片通过偏僻山村一家两代三个妇女的爱情
婚姻故事,为我们展现了一幅令人扼腕惊叹的生活情境。
影片的艺术生命力就来源于毫无虚假矫饰的真实。我们的祖国曾经因为长期的封建制度统治,留下了物质生活的极度贫困与封建意识的根深蒂固。而革命的成功,正为我们创造了从根本上改变这种状况的条件时,左倾错误的出现,尤其是“四人帮”推行极端横暴野蛮的政策,使刚刚复苏的经济遭到了破坏,使人的精神遭到了扭曲,极端瘠薄的物质土壤结出了极端脆弱的精神果实。正是在这种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极端贫困的角落里,产生了青年们把自己的欢愉寄托在一副破烂的扑克牌上的畸形现象,产生了朴实、单纯的存妮与小豹子之间幼稚、原始冲动的爱情,以及对他们爱情的疯狂迫害与摧残。而荒妹为还清家中欠下的债,险些又要被当作东西出卖,陷入买卖婚姻的泥坑。尤其令人触目惊心的是母亲菱花的命运。这个曾经坚决反对买卖婚姻,争取爱情自由的人,为了一家人的生活,竟然把自己挣脱的枷锁又拾了起来,套在自己的女儿身上这里虽然只是广阔农村一个角落里几个小人物的悲剧和命运,但却让我们极其真实地感触到了我们整个国家在这动乱时期所经历的一场大悲剧、大倒退,看到了中国从50年代末到70年代所走过的曲折的道路。正是极左路线害得农村生活贫困、封建残余思想泛滥,才是这出悲剧的根源。
影片面对严峻的现实,站在历史的高度,抓住了现实生活中决定历史进程的矛盾规律,纵深开掘,从而以真实的生活画面揭示出了一个深刻的社会问题,那就是爱情与现实生活有着多么贴近的关系。影片通过荣树之口说:“这一穷二蠢的地方,不富裕起来,一辈子过穷日子,就什么也谈不上!”是的,正如鲁迅在《伤逝》中写的:“人必须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整天饿肚子,找饭吃,处在愚昧和封建落后的状态,是谈不上幸福和爱情的。影片揭示了物质贫困必然带来精神贫困的主题。我们从影片中看到,三中全会的春风吹进角落后,荒妹才踏上了摆脱苦难命运走向幸福生活的道路。这说明了个人命运的变化、个人的爱情生活是同国家命运和社会的发展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影片结尾显然是光明的,但绝非那种肤浅的、人为的“光明的尾巴”,而是生活逻辑的必然规律,是符合生活实际的转变。
在表现现实生活的客观真实性方面,影片以其特有的造型手段和富于变化的蒙太奇叙述句子,把客观事物的空间状态及其流动演变的时间过程直接诉诸观众的视觉,使观众获得真实确切的映象。此外如影片中主人公们栖身的几间破败的茅屋,他们身穿的褴褛衣衫,勉强充饥的几碗玉米糊糊,甚至把亲生子女也当作商品出卖等等,穷、苦、悲、痛,令人揪心的“真”产生了感人动人的“美”。
影片为我们创造出了存妮、小豹子、荒妹、菱花、山旺、荣树等一系列具有艺术光彩的人物形象,努力刻划出了人物灵魂的深度,写出了他们的复杂性,把握了他们丰富的社会内涵。影片表现最成功的是荒妹这个形象。荒妹是个纯朴的而又是有着高尚灵魂的姑娘。存妮的死,成为沉重的阴影压在她的心上,使这个原本活泼好强、无所顾忌,喜欢与男青年跋山涉水游玩的少女变得沉默、孤寂。这不是她天生的性格,而是那个时代在她身上的影响。但是当荣树出现后,当时代发生变化后,当她看到别人一桩桩不幸婚姻后,她愤然起来反抗母亲给她安排的买卖婚姻了。至于她屈服于母亲的安排,一方面,表现她身上沉重的负担和软弱,但另一方面,从实质上看,这表现了她的善良,她的牺牲精神。她是懂事的女孩子,她爱母亲,体谅到家中的经
济困难,不得不牺牲自己的爱情,委屈地走上这里一般姑娘所走的道路。扮演荒妹的演员沈丹萍那一双善于传情达意的眼睛,始而气愤、憎恶,继而怜悯、恐惧,终于感愧莫名丰富地反映了角色的性格的复杂性。这是一个不断成长和发展的性格。在她的性格中反映着社会的折光,是个有深刻典型意义的人物形象。此外,那纯真、开朗、善良的存妮,当爱情以最原始的方式突然闪电般地爆发出来时,她付出了太大的代价。那同样纯真朴实的豹子,尽管他无知冲动,但从他与存妮在仓库相爱时的自责、不顾一切地扑在存妮坟头上哀恸的呼唤,我们看到了他的忠贞和火一样的情。那可恨又可怜的菱花,演了一场自己毁掉自己理想的悲剧,但她作为一个在贫困中挣扎的母亲,她一个人能在风风雨雨中顶住一个家,该有多么坚韧的内在性格啊!而她从一个火辣辣的姑娘到谨小慎微,乃至精神麻木的妇人的变化,又包含了多少令人触目惊心的历史内容啊!
影片的艺术构思匠心独运,其功力精巧令人惊叹。影片结构运用打破时空顺序的心理结构,将顺叙与倒叙交叉运用,从而大大拓宽了影片主题思想的覆盖面。影片以荒妹的成长变化作为主线,造成悬念,同时在她性格发展过程中穿插了姐姐的遭遇和母亲当年的情景,没有任何花哨的技巧,却将荒妹一家两代三个女人的爱情故事,以及另一女青年英娣的爱情悲剧巧妙地穿缀起来,糅合成天衣无缝的艺术整体,显得紧凑、集中,多样而统一,非常富于艺术魅力。其中,毛线衣这个物件成为影片故事情节的枢纽、人物情性的寄寓、思想意蕴的依托,包藏了极为丰富的内涵,实在具有着一石三鸟的妙用,令人拍案。当我们第一次看到这件拆洗过多次,已经很旧的毛线衣时,它是穿在19岁的存妮身上。它表露出姑娘的青春和健美。存妮还脱下几天给荒妹穿,表达了姐姐的无限情意。后来就是因为脱毛衣而引发了存妮与小豹子的爱情纠葛。存妮临终时,唯一能来得及想到的事就是把这件毛线衣挂在树上,这是留下了对妹妹的爱,也像是存妮性格的化身,它似乎怒斥人间的不平,揭示了这位心地充满了爱的姑娘竟有这种悲剧性的命运。毛线衣穿在荒妹的身上,又与荒妹的性格相融合,化为荒妹稚嫩心灵中难以忍受的精神压力。影片中有一组镜头:当荒妹从门缝听到母亲对父亲说,要当心荒妹走上存妮的路她痛苦万分,扑在床上哭了;荒妹脱下毛线衣,猛力捶打,然后又把它捧在胸口,揉成一团。毛线衣表现了荒妹复杂的性格,交织了她多少爱与恨的激情啊!这件毛线衣原是土改时菱花与山旺定情物,是他们反对封建包办婚姻的见证。它象征父母一代爱情的圣洁与自由。在10年内乱时期,这件又小又旧的毛线衣竟成了叫人羡慕的“奢侈品”,由此可窥见“角落”的极端贫困。而毛线衣传给了女儿后,又诱发出了种种曲折的爱情故事,形成鲜明的映照。
影片中,作者用“以宾衬主”的方法,还安排了另一种含义不同的毛线衣,那就是作为封建买卖婚姻的定情物的毛衣。影片中有这样的一个镜头:当荒妹看到这件毛衣,就使劲地把毛衣扔向母亲,然而又不得不拿起包毛衣的包袱皮遮盖与一个陌生人合拍的定婚照。而后,当十一届三中全会的春风吹来时,荒妹把包着毛线衣的包裹往母亲怀里一摔,再次表示要与这种买卖婚姻决裂。这表明封建买卖婚姻已不能再束缚荒妹的命运了。毛衣这个物件在影片中的作用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
该片获1981年文化部优秀影片奖、1981年金鸡奖最佳编剧奖和最佳女配角奖;百花奖最佳编剧奖、最佳女演员奖。
(何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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