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遮幅彩色故事片
摄制:上海电影制片厂
编剧:徐银华
导演:杨延晋吴天忍
摄影:应福康郑宏
主要演员:郭凯敏(饰夏)张瑜(饰俞)杨延晋(饰钟导演)
【故事梗概】
钟导演画外音:由于偶然的机会,促使我拍摄了这样一个小故事:
初春,戴着墨镜的夏踏着残雪走进慈云街。这是上海一条典型的小街,右边是一排石库门房子,左边是音乐学院的铁栅杆墙。夏来找钟导演,钟导演发现夏是半盲人时,就诚恳地请他讲一讲剧情。夏沉浸于往事的回忆之中:好像也是这样一条小街
10年前,文革动乱年间,闲逛到这条小街的20岁的汽车修理工夏,正想靠着9号的门框避风点烟,不料门被拉开,失去重心的夏撞碎了俞手中篮子里的鸡蛋。俞可怜巴巴地向他说:你走吧,我妈妈病很重,她怕见生人夏狐疑地怏怏地离开了小街。
过了半个月,夏试车归,小心翼翼地捧着装有20只鸡蛋的帽子,来到小街9号。夏送还鸡蛋,使俞很受感动。夏知道俞要为病重的妈妈采集草药,表示愿意帮助俞。夏开着一辆试车的救护车在林荫道上奔驰。他带着俞到郊外采草药,一会儿就采集了许多草药。俞还把一只被蛛网捕捉的蝴蝶轻轻地放走。他们把山薯削成酒杯,互相举杯对大自然祝福,祈求天下的人都健康、欢乐他们又像小孩子似的斗起绕口令来:“好的坏的”“明的暗的”“大的小的”当夏说出:“男的女的”时,俞顿时失色、黯然神伤地说:“我该回去了,妈妈在等我呢!”夏对俞说:“我要有你这样的弟弟该多好。”俞很激动。他们在堤上嬉戏,俞失脚掉进湖里。从水里起来,俞在救护车里瑟瑟地说:“我是个姑娘!”夏十分惊讶。原来受被打成黑帮分子的母亲的株连,俞被造反派剪掉了辫子,只好装扮成男孩子。夏爱怜地劝慰她,决意帮她恢复女妆。
夏四处买辫子,但都只卖给样板戏剧团。夏只好去动物园,在那里的演样板戏的剧团里偷购了一条辫子,被追赶的红卫兵抓住,用皮带野蛮地抽打,夏的眼睛被打伤,丧失大部分视力。伤愈后,失明的夏重到小街9号,发现俞被造反派赶走,不知下落
听到这里,钟导演问剧本的结局,夏说:想了很久,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结尾,准备继续去找:
在一个舞会上,夏找到了俞,她穿着华丽时髦,喝着酒,吞吐烟圈。谈及往事,她怨气十足,玩世不恭,夏只有怏怏离去
在慈云街9号钟导演家里,夏见到了俞,她已成为一个歌唱家,长了好长好长的头发,听说乔迁之喜,夏误会俞已与钟导演成了一家,俞赶上夏解释了误会,他们一起走回家去
夏回家乡探望母亲,坐上火车,成为工人的俞正坐在他的对面照护他,表示要一起回家看望母亲
【评析与欣赏】
《小街》是一部表现善良和真诚人性的影片。它还选择了一个新颖的角度去揭露“十年浩劫”给人民带来的精神的和肉体的灾难。俞因为母亲被打成“黑帮分子”受到株连,被剪掉头发。只有戴着帽子上街,又遭到“造反派”的侮辱和打击;于是只有女扮男装,用布条紧紧地缠裹住自己的胸部;她被剥夺了当女孩子的资格,精神上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她希望长出头发,有一条辫子,当一个女孩子大大方方地生活青年汽车修理工夏是纯真的,他乐观、快乐,对一切事物都好奇,且又风趣。当他看到俞在音乐学院的校园里、手里还提着只篮子时,他惊奇地说:“你在里面买菜?里面的菜一定很有音乐性,不但好吃,而且好听”他善良,同情人,当他听到俞陈述的痛苦时,决意帮助她,到样板团去“偷购”辫子的结果是使他丧失了视力影片中,用了一个“兽性的动物园”的隐喻蒙太奇来揭示这场悲剧,并别具匠心地处理了这个场景中的音画关系。夏在动物园行走时,画面是白鹭在漫游、长颈鹿在悠闲地觅食背景声中既渐显出样板戏激越狂热的打击乐声,又时时杂有秃鹰、狮虎的嘶啸声;而当夏遭受红卫兵殴打时,画面是拳脚交加、皮带挥舞、人在挣扎、鲜血淋漓,前景是动物园的铁笼子、以及笼中的秃鹰、狮、虎这时没有任何效果性音响,而是配以轻缓、优美的主题歌曲男女声二重唱;当最后一位老园林工人背着夏走出动物园时,他沉重而双关地说:“噢,你忍着点,就要走出动物园了。”画面是夕阳西下,寂无人迹,显得幽深而凄凉,而背景声音却是鞭打声、叫骂声和惨叫声这是那场浩劫的形象的表述。
然而,从俞和夏的遭遇中、人性与兽性的矛盾中、善与恶的冲突中,可以看到影片对那种美好人性的表现和歌颂。夏与俞之间的真诚的友谊和朦胧的爱情,他们在那样岁月中举起薯杯、遥祝天下人都健康、快乐让人们认识到:即使是在美丑颠倒的年代,人的尊严(对于俞,即是做一个女孩子的权利)、善良(对于夏,即是纯洁地去帮助弱者)、以及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也不能泯灭。
《小街》是一部“情绪片”。导演杨延晋和吴天忍用“情绪片”来界定《小街》的影片类型。他们总结说:“我们紧紧抠住一点、把握人物的内心情绪以后,将人物置于精心选取的环境之中,赋予生动的生活细节,衬以协调的(有利于渲染情绪的)音乐、音响、跳跃性的蒙太奇节奏,加之演员准确的、富于层次的表演,力求达到景生情、情托景、情景交融、溶为一体的艺术境界。”(《探索与追求——《小街》艺术总结》,载《电影导演的探索》第二辑,第369页)从实际效果看,《小街》这样的艺术追求,得到了观众的认可。并没因为情节淡化或不完整而削弱了影片的艺术魅力。编导运用了所有的影片因素来抒写情绪。如歌颂和表现善良人性的重场戏:“上山采药”就力图突现环境的宁静优美、明朗淡雅,以衬托两个普通的年青人压抑的人性得到暂时解放的欢畅心情,在大自然中陶情嬉戏,憧憬未来这与动乱中小街那种狂躁不安、抑郁焦虑的环境构成了强烈的情绪对比,构成了情景交融的诗的意境。
虽说全片没有一个完整的情节,但却有被有机地串联成整体的富有寓意的细节,它是以情绪线贯串的。如在上山采药中,便有俞“放蝶”的细节,表现出柔弱的俞对更可怜的弱者(被蛛网捕住的蝴蝶)的同情与援助,以及
她善良的心灵。又如俞削好的“薯杯”,那是俞对童年母爱的回忆,也是她渴望美好生活的寄托物。还有如夏挖山薯时埋上钱,与“偷”辫子放上“钱”的对应细节,还有如“鸡蛋”、“草帽”等等细节都无疑是有着寓意的,它们使得影片所要表现的情绪更为真实、丰满。
《小街》还可称为是一部充满探索精神的影片。首先,影片编导构思了一个虚实相间的影片结构。让导演、摄影与角色同时出现于银幕之上,既是现实的写照,又是故事的虚构;这与夏既是叙述人(剧情的构思者、作者),又是主人公相对应的构思,显然是对电影假定性的形式的探索性运用,也是对“间离效果”的追求,其目的是为了让观众保持清醒的理智的鉴赏态度,促使他们积极地参与思考,从而更好地理解影片的丰富内涵。
其次,影片还让钟导演出现于银幕上,与男主人公夏一起寻找影片的结尾。实际上,影片所摄影的三个“结尾”,是一种没有结尾的“结尾”。影片中的夏说:“对于我们这一代来说,我们所寻求的不是结尾,而是起点,新的起点。”导演杨延晋说:三种影片结尾的处理,就是要“寻找银幕与观众新的联系方式。”和前8本所表现出的浓郁的情绪戏相比,后3本的3个结尾实际是一种哲理的思考。3个结尾,一种是“堕落”(俞变成一个玩世不恭的颓废女子);一种是“误会”(俞成了歌唱家,夏以为她嫁了钟导演);一种是“团圆”(俞成了先进工人,伴着夏一起去看望母亲),对于俞和夏而言,都有可能。因为在影片的叙述中,夏与俞分离的几年间毫无联系,从时局看正是动乱之际,对于俞这样一个年仅14岁涉世未深、孤苦伶仃的女孩子而言,她走上一条什么道路,产生一个什么样的结局是很难预料。影片的编导正是以这3个结尾的没有结尾的方式来激发观众的思考。显现出导演杨延晋等从《苦恼人的哭》中开始的探索精神:应当肯定《小街》这种无结局的结构正是影片特定情节发展的唯一结局。至少在启迪观众的思考方面,是达到了编导预想的目的的。
加之张瑜和郭凯敏配合默契的表演,清新质朴的风格,使得《小街》洋溢着感人的青春气息。
(徐志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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