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音_电影故事梗概|评析与欣赏

1983年

摄制:珠江电影制片厂

编剧:王一民

导演:胡柄榴

摄影:梁雄伟

主要演员:张伟欣(饰陶春)刘延(饰余木生)赵越(饰杏枝)陈锐(饰明汉)

【故事梗概】

憨厚勤快的余木生负责给队里撑船摆渡,妻子陶春凡事都听丈夫的,他们有一个儿子叫虎仔、一个女儿叫龙妹,一家人小日子虽紧紧巴巴却也过得十分和美。

离村几十里地的龙泉寨通了火车,吸引四面八方的乡亲们前去参观。平时极少出门的陶春很想跟表妹杏枝去赶集看看,但余木生不同意,陶春马上温顺地说:“我随你”。

夜深了,丈夫和孩子们都已入睡,可陶春还忙着家务收拾东西,突然她感到腹部不适,忙用手捂住。转身坐到床沿上,弯着腰很久没有动。第二天早上,她告诉了丈夫,余木生不以为然,只让她吃了一包人丹。

趁到石埠镇卖猪的机会,陶春去商店转转,给一双儿女买这买那,还特意给丈夫买了两包带锡纸的好烟。她想给自己买一件酱色外衣,余木生却说这么高级的料子,种田人穿不出去。陶春带着歉意将新衣服还给售货员,并对丈夫温顺地笑了笑:“我随你”。

初中毕业的杏枝很看不惯,为陶春大鸣不平,可每回陶春都微笑着向杏枝解释,替余木生开脱。

陶春又犯病了,余木生还以为不打紧,还让女儿去给母亲买人丹。杏枝赶来,见陶春病情严重,甩掉人丹,把陶春送进县医院。经过检查,陶春患的是肝癌。这突然打击,使余木生震惊不已,他悔恨交加陶春住院后,懂事的龙妹像妈妈过去那样,默默地给刚进门的父亲端来洗脸水。见此情景,余木生搂住女儿失声痛哭杏枝的心里也不平静,她觉得陶春姐活得太可怜,她和未婚夫明汉期望过一种新的家庭生活。

手术后,陶春病情稍有好转。余木生将妻子接回家中,尽心尽力地照顾她,只想补偿自己的过失,他到镇上百货商店去买那件外衣,去为妻子买好吃的,他拼命干活把家里家外的事全包了,他让小龙妹把作业本送到陶春面前一定要她代表家长签字。对此,陶春不知所措,她十分困惑:我病了一场,好像都变了。

夜深人静,月光如水,偶有夜鸟一两声长鸣。两口子依靠在床上,余木生非常希望自己也能随妻子心愿,可陶春只想到龙泉寨看看火车照照相。

第二天,余木生用独轮车推着陶春,向山间小路走去。远处传来火车的振荡声

【评析与欣赏】

胡柄榴、王一民讲述了一个关于“乡情”的精彩故事之后,在又一部力
作《乡音》中却格外地多添了些单纯与写意。故事情节单纯到了两句话便可以说完:渡船人余木生一直忽视妻子陶春的合理存在(陶春自己也如此),到得知陶春身患绝症,后悔莫及但已悔之晚矣。没有一般情节剧的矛盾冲突开端、发展、高潮和结局的戏剧化程式,也不必费劲地把所有人物都牵入进某个主导冲突之中。影片的开章一点不显精心选择的痕迹,开始于夏天一个暴雨之夜;发展进程中也不刻意追求矛盾的集中激化、冲突的逐渐升级,而结局更无明显的叙事高潮:余木生用独轮车推着陶春去山外看铁路、看火车、照像,家中还有她挚爱的一双儿女、尚未喂大的小猪,一切似乎都并没有结束,悠悠不尽之感情油然而生。就连人物、自然景物的设置也极其单纯:大山小河渡口茅屋油坊,生活着一对夫妻一对男女和一个絮絮叨叨的老人,颇得写意的风韵。

《乡音》的编导尽力屏弃了曾被他们信守的因果关系,人为强化准则,而改以松散的多层开放结构,用大量富有生活气息的细节和精彩场面来表现这些大山里人的真实的生活本相、自自然然的人情世态。在阴霾重锁的紫云河渡口,陶春与丈夫余木生艰难地拉着船;陶春挎着饭篮站在余家门前河坡上入神地看着丈夫与放排人打喝逗趣;小镇杂货店里,陶春打问:“有好点的烟吗?”然后买了两盒最好的大前门;余家门前,虎仔玩着新木枪、龙妹拿着支新笔,一个个欢天喜地,余木生抽着烟满脸是笑地看着孩子,陶春则更陶醉地看着他们父子笑。这是一个和谐美满幸福的家庭,然而矛盾危机却正悄悄逼近了:陶春想去龙泉镇看火车,满怀希望地请示当家的,没得到批准她便不能去;她相中一件新衣,爱不释手,但丈夫已将剩下的钱派上了别的用场——改良种的小猪娃5元一只;陶春肚子疼,余木生只当是小毛病,一包仁丹便打发了;龙妹的家庭作业需要家长签名,陶春心悦诚服地让给丈夫,她的习惯性表情更是温顺的微笑,她的口头禅是“我随你。”这里虽没有常见的剑拔弩张的矛盾的突变激化,却以丰富的充满农家意趣与个性的生活细节与场面,更加细腻委婉的叙述风格讲述了这个夫唱妇随貌似和睦的家庭的悲剧性变故以及造成悲剧的历史和现实的根源,形成了迥异于戏剧化,更贴近于生活自然形态的散文式电影结构。买衣、吃仁丹、“我随你”、签名等细节、场面挣脱了以往对情节的依附而上升为影片结构不可或缺的主构单位,抹净了戏剧化结构的人为痕迹而更加自然真实亲切感人耐人寻味。

这种散文化电影中人物性格的塑造、主题阐释都不再依赖于情节铺陈,而依靠组接(联缀)一个又一个不同场面的情绪内涵的显现。在影片中有许多给人深刻印象的精彩场面。如端洗脚盆的相似场面出现了三次,都是在傍晚时分昏暗的余家堂屋,温暖的灶火在厨房后壁上跳动,一手掌灯一手提盆的一样的动作,所不同的是:第一次余木生收工回家,坐在堂屋抽烟,等着陶春给他端洗脚水,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份农家的温馨。所以后来有一次陶春因回家晚了,余木生便心生不快(这大概是影片中余木生唯一的一次生气);第二次陶春病后,龙妹重复母亲的动作;第三次虽依旧是陶春,但余木生却不再心安理得,还要自己来,反而弄得陶春手足无措。这时动作的再度复述就获得了远比第一次出现时更为复杂丰富的内涵;这一被再三复叙的场面揭示了传统被代代相袭的传承关系,余木生对妻的愧悔负疚和爱心之复苏,还有陶春自身的习惯附庸意识,而且场面还具有异乎寻常的艺术感染力,让人在深沉的悲哀体味里产生更深沉的思考。另外,陶春给丈夫送饭的场面,也值得一提,前喜后悲,旨在营造迥然不同的气氛和情绪,其情之浓,感人至
深。

影片悲剧性主题的最大负载者是陶春和余木生。陶春无疑是我们中华民族妇女传统美德体现者的典型现象,这正是被锤炼了几千年已日臻完备的封建宗法观念礼教伦理的无量功德。她善良贤德温顺,敬夫教子勤劳聪慧随和,无论丈夫与她商量什么样的家政大计,她总是笑意依旧话语依旧——“我随你”。影片独到之处在于表现陶春的言行时,并无丝毫违心勉强之意而完全成为一种自然。她的确是心悦诚服地听从丈夫的安排,也从未觉得他们家庭关系有什么不合适,反而时常以这辈子嫁了一个好男人而自足自慰。从这里,人们惊奇地发现阻碍陶春女性自足意识萌生的最大障碍原来就是她自己内心深处的从属意识。在几千年沿袭下来的男尊女卑传统观念面前,陶春对男人的依附与自卑已成自觉与习惯,男人不愿让她去龙泉寨、不给她买新衣、生病时只让她吃仁丹,她都心悦诚服;而每当杏枝兴师问罪余木生时,她又处处安于附庸地位自觉坚决地维护着男人。诸如强烈的个人欲望愤怒不平等人类最普遍的情绪,在她的人生辞典中似乎根本一概既无,因此,评论界众口一声地说这个人物被不合情理地给“提纯”了。其实她的不合情理处恰正是形象的表意所在深刻所在,她所蕴含的隐喻与暗示早已超越了具体人物形象本身的规范,而成为被强大的传统束缚得太久太久,习惯已成自然,甚至再也不想伸张一下自我的精神象征。等到陶春倒下、女儿龙妹继续母亲的角色自自然然地端起了洗脚盆时,这一行为动作重复的暗喻,使得影片对中国女性精神痼疾的解说已达极致,具有了振聋发聩的悲剧力量。

影片的深刻之处还在于:没有把余木生处理成与陶春两元对立的恶人,反而着力表现他的善良忠厚吃苦耐劳,风里来雨里去的撑船摆渡频得妻子敬重,这意在提示造成这种人生状态的历史的和文化的根源。余木生并非不爱自己的妻子,他不过是按照上辈的活法在过活罢了。传统之所以成其为传统是自有其宁静亲和的魅力的。癌症作为叙事的偶然因素出现,导致了余木生幡然醒悟,发自肺腑地告诫明汉再也不能像我这样。传统在给他带来生离死别的巨大苦痛之后终于画上了一个休止符。于是就有了“传统”解体之后的一个情绪高潮场面:一个万籁俱寂的月夜,余木生与陶春在床头促膝相谈,一声春妹子木生哥,他们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余木生赎罪般迫切地探寻着他忽略得太久的妻子的内心世界和精神要求,虽深情款款却充满浓重的感伤意味,催人泪下,发人深思。

象征在影片中被运用得精致而优美,不只是陶春,我们从随处可见的银幕形象那里都可感悟到理性的启迪。总体象征成为《乡音》最为突出的艺术手法。

榨油房的木撞声是构成“乡音”的主要声响银幕形象,在影片里两次以画外音出现。第一次出现是以富有穿透力的执着,跟随杏枝,组接了陶春和爷爷对她道德说教的两个场面:陶春说“大家都夸他(余木生),队里还奖他,我脸面上也光彩。我呀,我是敬重他”。“等你成家了,你就晓得了。”爷爷说“你跟你娘一个秉性子,你娘就是个性太强,跟你爹在一起,落得吃了不少苦,可怜年纪轻轻就死了”“我真担心你日后成了家怎么办?”古老久远一成不变的木撞声与看似随意实则刻意组合的画面传递着一种更为古老久远一成不变的思想,寓意深刻不同凡响;第二次出现则是在陶春住院后的一个黄昏,龙妹烧着灶火向弟弟讲精卫填海的故事,余木生站在门外听得满眼含泪愧悔难当,此时,如暮鼓般沉重的木撞声又从远方传来。在这之
后不久,传统的榨油坊封门了,不再有木撞声,老叔公怀念不已:“听不到河对面打撞声音,这心里头总像少了点什么,没着没落的”老叔公形象同木撞声一样都是作为传统符码出现的,他的五次出场都是一边编着没人要的斗笠,一边不紧不慢地念叨着没人听的话,除了听话本分规矩之类的训诫,他似乎再没说过别的什么,就连考察孙女婿的标准也只是看他会不会劈柴编斗笠;而他越是赞扬陶春温顺安分,“木生两口子真是天上一对地下一双”,就越发显现出女主人公命运的巨大悲剧性和事与愿违的反讽性。

其次,《乡音》中的环境造型的含义也不仅被作为人物活动和情节发展的场所,而且还是阐释主人公性格命运悲剧的重要银幕形象。紫云河渡口、四面大山延绵不断,这既是男女主人公以及他们祖祖辈辈繁衍生养的栖息之地,同时又被赋予了某种象征与隐喻:历史、生活一切似乎都被这重峰叠嶂所封闭阻隔,唯有人类的悲剧却在毫无节制地重复上演:陶春那里还没有完,杏枝与龙妹这里又已开始

但历史与生活却不能永远滞留下去。影片结束时,余木生用独轮车推着妻子向山外走去,虽缓慢艰难却坚定而兴奋。

该片荣获1983年文化部优秀影片二等奖,荣获第四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故事片奖。

(李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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