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彩色片
摄制:台湾
原著:七等生
编剧:丁亚明朱天文许淑贞
导演:陈坤厚
摄影:陈坤厚
演员:杨洁玫(饰曾美霞)杨庆煌(饰罗云郎)陈秋燕(饰美霞母
亲)
【故事梗概】
五六十年代的台湾一个小镇,随着探戈的旋律,走来了好奇的青年一代。纯真的曾美霞出身地方上小有名望的曾家。小镇农会职员罗云郎常常找机会到曾家的中药店买药,两人心中早有默契。镇上的黑狗在农会交谊厅办舞会,他们俩都去了,但谁都不会跳。
美霞和云郎相恋,可是不敢让精明的母亲知道,只瞒着母亲偷偷和云郎出游。媒人替云郎上门求亲,美霞母亲嫌云郎家穷,门不当户不对,回绝婚事,不准美霞与云郎来往,并把美霞送到基隆三叔家,隔绝他们的关系。
云郎追到三叔家找美霞,三叔不阻止他们相见,但警告他们不准乱来。
美霞回家,曾母发现她仍然和云郎往来,痛打美霞,美霞誓言非云郎不嫁。
镇上都知道美霞和云郎亲密关系,曾家为了面子,只好反过来向罗家提亲,罗母不知用什么来养这位进门的千金小姐?这一回却被罗家回绝,美霞悲痛欲绝。
一个雨天,美霞到农会宿舍质问云郎,两人到旅舍发生两性关系,并计划私奔,在火车站,被美霞母亲发现。美霞母亲告到警务所,说云郎拐骗未成年女孩。云郎有软弱的一面,不敢负起责任。在压力下,答应不再与美霞往来,美霞在这打击下,精神开始出现恍惚的迹象。
农会交谊厅又有了舞会,美霞拎着一瓶装着农药水的汽水瓶到舞会找云郎,美霞在双方母亲的禁止、隔离的阻碍下,心灰意懒,与云郎欢舞一场,接着在众人面前喝下农药水,倒下,舞场一片慌乱。
在夏日最后一个艳阳天里,绿油油的田间,出现迎亲的队伍,罗云郎仍娶美霞,但是捧美霞的牌位成婚,终身不再娶。
【评析与欣赏】
《结婚》是台湾中年导演陈坤厚风格化的代表作。
陈坤厚,1939年生,台中人,台中一中毕业。1962年跟随台湾名摄影师赖成英习摄影,并升任摄影师,多与李行合作,其后与侯孝贤搭档,两个轮流任导演,侯孝贤初期导演的电影多请陈坤厚摄影。
在众多的台湾新电影导演中,陈坤厚年纪无疑是最大的一位,他跟台湾旧电影业有着牵连,也较一般新导演长久。而且他当过摄影师,与许多老导演有过合作关系,也熟谙许多导演的艺术风格,无形中亦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较一般导演有能按自我感觉驾驭镜头的能力。他的作品呈现与其他导演非常不一样的素材与视觉风格。他的影像视觉雅致动人:单纯的色感、温和
的意态,经常流露出一份宽容与接纳,尤其在塑造青少年的角色时,皆让人感受到一分被他美化过的纯洁,流露出对下一代与青春的歌颂和关爱。
虽然,他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使他的温煦的宽容常会流于皮面。而人们看到他更多的长处:色彩、走位、构图与场景的考究,愈来愈呈现创作者专业摄影师对影像的特殊的迷恋,这些视觉元素的强调,比他对于角色人物的关怀,有时更显得重要。
《结婚》是台湾以文字风格见长的作家七等生唯一被改编的作品。七等生的文字,情感浓烈,尤其擅长捕捉人物的心理。就题材而言,故事相当老旧,然则在七等生笔下,其时台湾小镇风情呼之欲出。电影中人物和故事与原著差异不大。七等生《结婚》中曾家的杂货店古老、阴暗,电影里是中药店,门面清爽,整洁,田野外景占有重要比例。从整个色调而言与原著迥异,原著阴暗、古旧,电影明丽,轻快,原著美霞失恋的疯狂自弃和罗云郎懦怯气狭是重点,而电影代之的是美霞与云郎最后一舞,饮农药自尽,并以喜剧的手法表现原著中冥婚的无奈与荒谬,感觉不到原著中那种灰色凄惋的格调,呈现陈坤厚一贯的明丽喜谑的美术手法,勾勒出五六十年代保守、纯朴却压抑的台湾农村小镇,一个并非全然不涉台湾社会的少女殉情的悲剧,是中国台湾朱丽叶式的“殉情记”。陈坤厚保持了爱情电影的浪漫气氛与伦理的悲剧的动人情绪,却又能维持适度疏离,哀而不伤,用温馨喜剧手法,表现台湾转形期间个人成长与人际关系,既不是乖谬的夸张,也不是控诉,更不是讥讽,而是喜谑、同情,少有辛辣的味道及振人心弦的力量,处处充溢着温和的幽默感。
影片叙事采取前后段对接,相反相承的手法,前段是罗云郎与曾美霞谈恋爱的一些小情小趣,相约、相爱、出游;一对少男少女初恋的炽热,无论是罗云郎的小白衬衫,抑或曾美霞的碎红裙,云郎骑着自行车载着美霞穿越田间小道,衬着亮丽的田园风光,刻意诗化纯洁的美好的青春年华,连跳探戈舞也是彬彬有礼,一点也不狂野。罗云郎帮美霞洗小腿,像哥哥妹妹在溪边灌足一样,即便后来两人首次在旅馆同床过夜,窗台前,美霞羞涩地用小剪刀剪一根根她鬓边垂下的头发,静穆中心情有几许紧张。云郎入镜头,静静注视她,她低下头退下,云郎也跟着出镜。透亮的窗格下,静静地放着旅行袋。后半段,两人私奔,半路被截,在警察局里,云郎被迫立据不再与美霞相恋,美霞情感的投入,却是爱非所爱,饮药自杀,云郎扮作新郎,一路上喜乐喧闹,他捧着灵牌冥婚,乘舟过河,神情麻木,在悲喜杂陈中揭示旧礼教、旧道德令人窒息、令人心悸的沉重。
这部电影分明是一个悲剧。陈坤厚处理为一部使人开心的喜剧,其手法一则在语言上表现出喜感,利用机锋对白,或俏皮话引发观众发笑,二则利用角色造型和动作造成喜剧效果。如云郎和他的朋友找到美霞在基隆寄居的三叔家,云郎的朋友对年纪尚轻的三叔称“老伯”,对方立刻回答道:“我还没这么老!”云郎教美霞骑自行车歪歪扭扭。同时陈坤厚还利用摄影和剪辑上对比和节奏制造喜感。如用长镜头拍摄包括吹鼓手、媒婆、花轿、新郎在内的冥婚行列,所产生节奏上的喜感强烈而动人。
陈坤厚的《结婚》带有舞台剧的集中化和风格化。运用几个集中的空间产生象征,隐喻的作用,如美霞被囚禁的小楼,外加上云郎焦灼的眺望,象征了家庭闭锁与窒闷,母亲门户之见封建枷锁对年轻人自由婚姻的扼杀。相对的是开阔的绿色田野,是美霞与云郎游戏生情的场所,也是美霞私奔向车
站的路途,象征了自由与欢愉;农会交谊厅是零乱的场所,代表了年轻人的麻烦和困境的来源,云郎的老家,隔了一条河流,导演有意利用环绕的翠竹和欢愉的儿童游戏,给人一种这里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世外桃源的错觉,代表了这一对恋人无法达到的一种境地。又如在海港,两人红色的背景,云郎梦想带美霞一起到风景胜地东台湾旅行,每说一句,美霞都回应说:“好啊!”似乎不真实的场景,反衬其他时空。
《结婚》呈现出陈坤厚一贯的温情观点风格。他自己担任摄影,精确的镜位、构图和高质感的摄影,其冷静明晰的画面,清澹含蓄,自然无为,单纯高远,温雅可人,表达导演对生命的观点,对生活所持的态度。如果说陈坤厚自《小毕的故事》之后,一度徘徊于形式实验,那么到《结婚》已找到适合自己全力发挥才华的温情观点艺术风格,在创作观念和美学上进入了一个新的里程,这在台湾纷杂的创作环境里,有它正面的意义。
影片的弱点在于有情节剧的模式,缺戏剧张力的铺垫。这个小乡镇的诸般社会形态和人际关系,似乎过于清纯、明丽的田园风情,流于单一。对战后台湾社会流进的现实面貌,即牵涉这对青年婚姻悲剧诸多因素缺乏观照,未能将这个少女殉情的悲剧,同与之相应的环境联系起来。
《结婚》获1985年台湾第22届金马奖最佳导演、最佳原著编剧等七项提名,最后获最佳摄影奖(陈坤厚),最佳原著音乐奖(陈扬)。
(陈飞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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