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彩色片
摄制:台湾
原著:于梨华
编剧:张永祥
导演:宋存寿
摄影指导:陈坤厚
演员:秦汉(饰朱青茂)李湘(饰母亲)金永祥(饰父亲)虞宗华(饰青茂少年)衣依(饰张玫中)张冰玉(饰吴伯母)
【故事梗概】
朱青茂在台湾政治大学即将毕业,吴伯母给他送来御寒的毛衣,里面夹着母亲的钱,他拒绝接受,女友张玫中请他到明星咖啡馆,也被他拒绝,协议由他请客才答应,到了咖啡馆,他对同学一概不搭理,因一言不和,拂袖而去。
夕阳西下,青茂独自走到平交道,看着急驰的火车,想到十年前,他跟母亲坐火车从台北回到嘉义,在车厢里一个猥琐的汉子贪婪地偷窥母亲高举双手放行李时露出腰间一段肌肤,和母亲搭讪,借着送桔子拉拉扯扯,令小青茂难堪,小青茂把那汉子给的桔子扔到车厢厕所马桶里。
朱青茂回到宿舍,面对书桌上父亲的遗照,想起母亲放下重病的父亲,穿着旗袍乘三轮车与那汉子幽会,小青茂骑着脚踏车尾随跟踪,到了目的地,踩着脚踏车坐垫翻墙,从窗口目睹半裸的母亲与那人爱抚,他写信叫伯母从台北来嘉义劝父亲治病,挽回家庭幸福。不料当他和父亲从医院回家,又见到了那汉子从自己家里出来,母亲反而对父亲恶语相伤,父亲不堪刺激而弃世,慈祥的吴伯父、伯母收养了他。其间,从嘉义流浪到台北寻找青茂的弟弟青昌告诉他,父亲过世后,幼妹青萍因母亲忽视照顾,病重夭折,小青茂听了,冲回卧室,伏在床上,恨得紧紧咬食指,鲜血从唇角渗出。
已改嫁给表叔的母亲,屡次到台北看儿子,青茂都避而不见,甚至心里产生对女人的不信任感,对温柔可亲的女朋友张玫中亦喜怒无常。吴伯母取代了母亲的地位,给予他温馨的母爱,同时,亦使他对母亲的淫秽更增怨恨。
几经伯母和女友规劝,青茂才勉强答应与母亲相见,母亲住旅馆,让服务员端茶到房间,青茂与玫中到旅馆见母亲,误会母亲又和别人勾搭,便一怒扬长而去。得知母亲叫厨师做几道菜招待他和女友后,才知道错怪了他母亲。青茂大学毕业按规定到成功岭接受军训,母亲提着水果到车站送他,可是青茂已上了火车,母亲在车后拼命追赶,穿越交叉道,青茂在车厢眼睁睁看到母亲在交叉路口被货车辗毙
【评析与欣赏】
《母亲三十岁》是宋存寿风格化代表作之一。
宋存寿江苏江都人,8岁进扬州私立达德小学,看《木兰从军》,1949年赴香港,考进香港文化专科学校新闻科夜间部,白天在嘉华印刷厂任会计练习生,与同室的会计助理胡金铨志趣相投,经常结伴泡在电影院,观赏了一批三四十年代中国优秀电影,像《生死恨》、《一江春水向东流》、《八
千里路云和月》、《小城春秋》等。1955年经胡金铨介绍,进四维影片公司,编写罗维导演的《多情河》剧本。次年经李翰祥引介,在邵氏公司任编剧,完成《一夜风流》剧本,尔后创作《歌迷小姐》、《茶山情歌》、《桃花扇》、《卓文君》、《梁山伯与祝英台》(与王波一、萧铜合编)等数部电影剧本。获导演的实务经验,始自1958年任卜万苍《豆腐西施》,1959年姜南《双雄夺美》、《歌迷小姐》、1960年严俊《花田错》的场记,1961年起升为副导演,任王月汀《神仙、老虎、狗》的副导。1963年随李翰祥赴台湾,加盟李翰祥组建的国联电影公司,任李翰祥《七仙女》、《状元及第》、《西施》的副导。1965年,首次独立执导《天之骄女》开始专事导演艺术创作的生涯。1966年导演改编自朱西宁的短篇小说《破晓时分》,到1982年导《老师,斯卡也答》,除闽腔歌唱片《天之骄女》,动作片《铁娘子》外,均系文艺片,18年间共导32部电影。1982年进电视界,与张艾嘉合作《十一个女人》电视剧系列,仿效香港电影界,先通过制导电视剧,为影视界输送新生导演换血,他首部电视剧是《洞仙歌》,尔后,他制导电视剧至今。
宋存寿的电影与他本人一样,表里如一,温和、细致,有人情味,坚毅善良。他的许多作品,都是很通俗地以一般迭经波折的家庭亲情、男女恋情作骨架,写他们的分分合合之间的悲欢,很平凡,很清淡,有时还很琐碎,但感情纠葛挖得很深,很细腻,表达人性方式与文以载道式的文艺作品不同,他的片子不太讲“道”,只把一个通俗、言情故事拍得恰到好处,在平淡、平实里,对生活、环境、生命,流露出角色非常清楚、非常真诚的挫折感,人们看他作品总有一种生命不完美的感觉。
《母亲三十岁》根据旅美华裔作家于梨华的中篇小说《海天一泪》(后改名《母与子》)改编,电影更动原著3处:朱青茂由成功大学改为政治大学学生;朱母当表叔去世,又和别人同居,电影中安排表叔罗病痊愈;朱青茂乘船赴美留学,改为乘火车赴成功岭受训,以上更改除了便利拍摄,还融入新的象征意义。
着重心理剖析,是此片一大特色。
此片被台湾于1981年《真善美》电影杂志评为台湾10年来十大片之一。原本是一个非常尖锐的故事,在“圣贤母亲”与“平凡母亲”之间,性方面比较放纵的母亲无法做一个调和的角色,加上一个自诩圣洁的儿子,母子矛盾非常强烈尖锐,在导演的处理下,那份尖锐还在,但人们发现那也是一个有情的世界。这部电影别人会处理成社会问题剧,但在宋存寿镜头下,却是一部心理问题剧,运用比较绵密的事件引发人物心理反应,让人久久萦绕心头,有挥之不去的韵味,其效果比社会问题剧深入而且力量更为深沉。影片的心理戏,揭示母亲的言行,给小孩带来失落感,破坏了孩子心目中圣母形象,在心灵上造成创伤,劝导人们遵守为人父母的道德准则和表率,否则,一旦误入歧途,在两代之间势必形成无形的隔阂,甚至对立。另一方面在子女方面,一味不谅解,或怀疑一切的不正常心态,自我封闭,亦会造成自身悲剧,判断事物不能持有非此即彼,非错即对的机械观点,要客观地看待人和事,凡是处理世间事,都要自省、宽厚、适度。
成功地刻划人物性格,展现传统观念反面的问题。
李湘饰演的母亲,颧骨高耸,形貌流露出一种不安于室的情欲。偷赴幽会,女儿青萍攀缠,她唯恐弄脏刚换的衣服不耐烦,向表叔诉说猥琐汉子虐待她的无奈;被青茂发现奸情,晚上向青茂说:“有了弟弟妹妹,妈还是搂
着你睡,不要跟妈作对。”与病中丈夫吵架时说:“我是一个母亲,我也是个女人呀!”淋漓尽致表现了一位青春已逝的中年人既是母亲又是女人的双重心理,和率性、直爽、不知轻重的个性。
青茂12岁时,看到父母冷战,主动管束弟妹,目睹母亲偷情,伫立墙角等母亲出来走后,才跟着离开,当夜对母亲说:“爸爸生病,我不会告诉他,反正我知道就行了你也不要跟我们作对!”自知少小,写信给吴伯母让他们来调解父母关系,在嘉义车站挥手叫三轮车载吴伯母。父亲病重,母亲不贞,家庭失去重心,作为长子的他不得不以家庭为己任。饰演小青茂的虞宝华眉头郁结,仿佛心事重重,令人觉得可怜可爱,演得十分传神。青茂细微的儿童心里矛盾,到青年时家庭一系列变故,对母亲爱恨交加,在小旅馆,误会母亲生性不改,当时暴躁,尔后自怜,对女友玫中说:“我心里恨一切女人,你现在对我很好,也会体谅我,谁知你将来会对我怎样?”可见青茂善恶分明的一面,但易流于情绪化,心里阴暗地看待事物简单化的另一面。
由金永祥饰演的父亲朱伯尼,镜头不多,清癯的面容,戴一副近视眼镜,墙上夫妇一立一坐的照片,与他拉胡琴的悠然神态,都有一种文人优雅的风范。从台北就医回来,见猥琐汉子由自己家里堂堂出来,他强按无法忍受的侮辱,令青茂回房,再和妻子理论,妻子反唇相讥,问为什么不打她,他回答:“你这种女人值得打吗?打了你等于打我自己的脸!”道尽他外表柔弱、内心矜持,满腹的委屈。
衣依饰演的张玫中,敬慎自持,卷入青茂与母亲的矛盾,青茂有所感悟,要她陪同南下找母亲,她说:“对不起,我没这个义务。”下一个镜头转接火车驰骋,车窗里她与青茂相视而哭,在她娇柔之外,还有一种局内人的矜持与局外人的精明。她对青茂不可理喻的偏激痛斥道:“天下有你母亲那样的女人,也有吴伯母那样的女人,问题是你有没有判断的能力。像你把天下女人都归诸一类,你会孤独一生,痛苦一生,亏你大学都快毕业了,我看你十分幼稚,十分可怜!”吴伯母的慈爱,玫中的猛烈的当头棒喝,使沉溺在古道深渊的青茂清醒,化解了对母亲的仇恨。就连表叔对母亲的感情多用暗场处理,画面上表叔一再提供旅费供母亲到台北认儿子,竭尽所能,编导有意将人物置于矛盾纠葛中,将人物之间的关系,经营成一个有情世界,成为青茂走出自闭世界的重要因素。
影片的缺憾在于剧情中有几个重要的转折,采用过多的巧合,如父亲在孩子面前被母亲气死,猥琐汉子翻脸用皮带抽打母亲和青茂弟弟青昌,尤其青茂接纳母亲时的突然变故,以及母亲赶到台北送行,只差半小时就和青茂失之交臂,被辗毙于交叉道,都不足使观众有认同的感觉,也违反了宋存寿一贯的风格:即层层有序的铺设与进展,反而显得突兀、过激。
(陈飞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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