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彩色遮幅式故事片
摄制：峨眉电影制片厂
编剧：毕必成萧马
导演：太纲
摄影：麦淑涣
主要演员：李雪健（饰李力）修晶双（饰林书痕）王若荔（饰周芹）
曹景阳（饰陈天寿）
【故事梗概】
1978年深秋，枫叶彤红，闲居多年的李力将军心里热乎乎的，想要奔赴新的工作岗位。然而李力的妻子林书痕和儿子小勉对他“复出”施展抱负感到十分不安。李力一生经历坎坷，妻子再不愿意看到他老来再遭苦难。儿子无可奈何地说他是堂·吉诃德式的英雄。李力却有风趣地说：“像我这样的堂·吉诃德多几个就好了。”正在这时，21年不通音信的林书痕的老师周芹，突然来了。老朋友相逢，勾出对往事的回忆
解放前夕，周芹从美国留学回来在东方大学任英文讲师。解放以后，东方大学在军管会的支持下迅速复课。周芹“洋气十足”，又坚持在课堂上用英语对话，一时遭到了一些“左”得可爱的学生和军代表的责难，甚至有人对周芹进行人身攻击。周芹的内心极度苦闷。这时，市军管会秘书长李力来到他曾就读的东方大学工作。当他了解周芹的情况后，力排众议，判明是非，支持了周芹的教学方式，使周芹消除了精神负担。由于这段交往，周芹对李力产生了敬慕之情。但她觉得自己的性格不适合李力，就把性格温柔的学生林书痕介绍给了李力。林书痕毕业后，便与李力结婚了。
一个晚上，李力夫妇在校园里散步，碰到了一个有所谓“潜伏特务”嫌疑的教会大学生物系毕业生梁九村。李力了解了梁的情况后，为梁安排了工作。不久李力调去执行“改造战犯，挽救有用人才”的任务。李力在审问死刑犯国民党少将特级工程师陈天寿的过程中，发现他有民族良知，有专业特长，便冒风险把他派到一个水电站监督使用。为此，当军管会改组时，李力被莫明其妙地停了职。
在“大跃进”的年代里，李力被任命为一个水利工程的总指挥。由于泥沙淤积，无法控制，在技术处工作的陈天寿直言不讳地建议工程下马。但李力认为陈天寿有意拖工程的后腿，把陈调离了技术处。在一次排险中，陈天寿壮烈牺牲。对这次失误，李力一直在痛苦地反省自己。
“文革”期间，李力自然未逃噩运，多年不被起用。
往事已矣，现在怎么办？林书痕认为，“保护了这个人才，那个人才，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被人当垃圾扔掉。”因此她竭力反对李力复出。而李力却一语道破了林书痕“得过且过”的平庸思想的危险：“平庸，却能淹没历史几千年。”林书痕知道阻拦是无济于事的。最后，她还是为重登征程的李力送行了。饱尝政治磨难的老将军李力毅然投身于国家改革开放的大潮之中。
【评析与欣赏】
这部影片真实而形象地反映了新中国几十年的风风雨雨，批判了形形色色“左”的东西，同时有力地宣扬了革命者对历史的积极态度，而这一切是通过李力将军半生的事业展示的。影片的审美价值就在于为我们塑造了一个富有性格魅力的典型形象，即李力这个钢锉将军。对李力将军半生事业作评价自有公论，然而李力的精神——钢锉精神却是值得称颂的。李力的美也在于此。
钢锉，为其锲而不舍、不断进攻的性格，不屈不挠，在碰撞的铿锵声中，在迸溅的火花里，攻坚披锐，同时也消磨了自己的生命。钢锉，曾锉断了奴隶的锁链，证实了它的价值，而今天，要创造、开拓一个新世界，要实现四化，振兴中华，还是需要钢锉，锉一锉那些铁栅栏，解放思想，解放生产力。李力的性格就是这种钢锉般的性格。影片以重笔塑造了这个钢锉式人物，既没有“神化”，也没有“软化”，而是把他放在政治生涯的雷电烈火中，锻打出硬铮铮的“钢锉性格”，让他迸发出生命的火花。
我们看到，在影片中，他是勇于在历史漩流中拨浪弄潮的猛士。由于他正确审度了战争结束以后社会主义建设时期的历史要求，因而他有胆有识、敢作敢为。他主张东方大学就是东方大学，东方大学是培养国家建设人才的，因此他反对形式主义地照搬“抗大”办学方针。在反帝热潮中，他照样否定排外思想，让一个满口洋文、一身洋气，从美国归来的小姐继续任教。在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谁战胜谁的问题已提上日程之时，他冒着崇洋媚外、右倾投降的政治风险从监狱中把国民党少将工程师保下来，大胆使用，为新政权服务。他还提拔了一个被人视为废物的生物学家。他认为新政权需要建设人才，力劈左的思潮，敢于担当风险，确有大将风度。为此，他一再受贬斥，经受到风云变幻的考验，尝尽了酸甜苦辣。
影片的编导，除了着重刻划李力坚持真理外，还注重刻划了他“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的失误。这个大刀阔斧敢作敢为的人也有他灵魂的薄弱环节，即容易被革命热情冲昏头脑。1958年时，他也一度受到“大跃进”的迷惑，以至他的钢锉也会锉错了地方，锉向了科学，锉向了工程技术人员的科学态度，结果受到了科学的惩罚。对于自己的失误，李力有着痛苦的反省。可见他的宁折不弯，决不等同于固执己见，影片对李力存在的失误及迅速觉悟和改正失误的表现刻划得合情合理。这不是编导有意抑制人物性格调子的勉强之笔，而是对性格逻辑的精确体察。正是在这种与外界和内心的“左”的阴影的搏斗中，更充分地显示了他可贵的开拓精神和勇于自省的气度。影片中让他随着新中国坎坷的历史，一部进步与落后、文明与愚昧经纬交织的历史，经历了那么壮烈的大起大落，尽管一身伤痕，但却始终保持革命者高昂的战斗精神。李力的性格之所以能震动人们的心灵，就在于这种性格在本质上显示了一种创造和求新的独立意识，使他在社会思想日趋僵化板结的历史环境中，不唯上，不盲从，敢作敢为，宁折不弯。钢锉将军不愧是与平庸奋战了一生的战士。这样的英雄气质，也无疑透露着新的历史意识，契合了人们心中变动着的英雄观念，博得了人们的共鸣。
影片中对李力的性格还有其它多方面的刻划，从而丰富了他的钢锉性格。李力是人，有他的七情六欲，有他的局限。在他被闲置不用时，他有情绪、发怒、对提倡不务正业的报道发火，夜不能寐，仰天长啸。他本人还存在着封建意识，家庭缺乏起码的民主空气，妻子只是他躲避风雨的安全岛，孩子也成了他受挫折时迁怒的对象。这都是他性格的悲剧。我们还看到他宦
海沉浮、一再起落，往往随着老首长的进退而进退。总之，尽管李力是位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然而他不能超越历史和时代。他的性格的悲剧是历史和时代的局限性造成的。因为一个从特定现实关系中形成的性格，总是凝聚着社会生活丰富的折光。影片对李力的刻划是真实的，有楞有角，有明有暗，给人以一种立体的美感，因而具有新鲜活泼的审美价值。
对比是一种常见的艺术手法，而这部影片将对比运用得尤其独特。影片中李力与林书痕，一个性烈若火，一个温柔似水。他们共同生活了30多年，丈夫搏风击雨，大起大落，年已半百，猛志尤在。妻子历经沧桑，担惊受怕，人到中年，已身心交瘁。显然，林书痕是用来烘托李力的。但她并不是一个仅仅“陪衬”别人的角色。影片展示了她自己的精神世界。在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中，她一直是谨小慎微、惊惊乍乍、惶恐不安、提心吊胆。她消极地汲取了教训，只求龟缩在个人天地里宁静地混日子。严格地说，大学生林书痕在精神实质上是一个小市民，同农民小生产者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狭隘憧憬并无质的差异。应当说，这个人物在我们的生活中是有相当代表性的。李力对“平庸”的看法，不只是他对妻子的看法，也是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普遍的社会现象。因此，林书痕是有独立意义的一个典型性格。而这个性格在李力的对比下，显得特别渺小、可怜。与此同时，从林书痕对往事的回忆、追溯以及她那惶恐、痛苦、忧伤的感情色彩中，展示了李力壮丽的人生波澜，突出了李力这条硬汉子的性格，一种阳刚的美。以柔情来衬托刚毅，刚毅更有力度。影片中几个次要人物的性格也很生动、鲜明。周芹谈笑风声，落拓不羁。从她，一个洋文教师，一个性格开朗的女人眼中，李力是一个风趣、豪放的共产党斗士，这给李力的性格增加了几分传奇般的浪漫色彩。陈天寿卑而不亢，出言坚如石头；老司令员开朗爽直，粗豪豁达，颇具老革命的神韵
影片结构十分严谨，通过倒叙手法，概括了几十年的风雨，情节安排也富有悬念。比如影片的开头，就把强烈的戏剧悬念置于有诗意的画面和人物的情绪之中，一下子就吸引住了观众。画面上，林书痕凝视着波光粼粼的湖水沉思。突然“砰砰”两声枪响，震撼林书痕的心灵。紧接着，山林深处传出说话声：“打中了，肯定打中了！”随即有两个人先后登上岩石，李力手持猎枪，昂然挺立，又似在寻找生活中失去的什么片名《钢锉将军》四个大字十分有力地叠印在李力刚毅的脸上。影片没有一般化地表现将军驰骋疆场指挥千军万马，也没有表现他身居要职工作尽职尽责的镜头，却是将军在山青水秀中打猎消遣，表现了将军身分与环境的不协调。这里使用了相反相成的电影语言，着意让观众知道将军已“解甲归田”“马放南山”。那么，为何冠以“钢锉”的美称？他在寻找什么呢？这不仅给故事情节发展和结尾作了铺垫，而且给这个人物定了基调，暗示了李力安分中的不安分。短短三、两分钟的片头非常耐人寻味，促人反思。接着影片展示李力家庭中的矛盾。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丈夫即将“出山”，壮志可酬，然而家庭中并无欢乐。妻子沉默了，用他们儿子的话来说，他们连吵架的欲望都没有了，还不如分开的好。多年同甘共苦，最艰难的时候也相扶持、相依傍，难道在处于顺境时，反而要离散？影片一开始就出现了一幅双鱼图，难道真如庄子说的竭泽之鲋，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河么？这无疑又会引起观众对主人公悲欢离合的关切，对悲剧原因的探索。至于整个剧情的发展更是起伏迭宕、大起大落、引人入胜。而结尾，李力接到赵司令员的信和调令。李力的复出，又会
是怎么样的前景，凶乎吉乎？尽管前途光明，但道路一定仍然是坎坷曲折的。
影片留给观众的是深深的思索。
该片获1986——1987年广播电影电视部优秀影片奖。
（何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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