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彩色故事片
摄制:西安电影制片厂
编剧:郑义
导演:吴天明
摄影:陈万才张艺谋
美术:杨钢
作曲:许友夫
主要演员:张艺谋(饰孙旺泉)梁玉谨(饰赵巧英)吕丽萍(饰段喜凤)牛星丽(饰万水爷)谢舒衍(饰亮公子)平兰庭(饰孙福昌)赵世基(饰疯二爷)
【故事梗概】
80年代初。在太行山深处的老井村。高中毕业生赵巧英高考落榜,回乡务农。巧英是个容貌俊秀、心地高远的姑娘,她向往着山外的大千世界。巧英热恋着高中同学、同村小伙孙旺泉。旺泉壮实、倔强,他们有着共同的志向。但旺泉的爷爷为留住旺泉,也为了给旺泉的弟弟旺来换得娶亲的钱,硬要他做年轻寡妇段喜凤的倒插门女婿;而段家需要顶门立户的男人,也频频催促早日成婚。巧英、旺泉决定离家出走。爷爷大怒,砸锅摔盆,硬是将二人拦截于村头。事情僵住了。正在这当口儿,旺泉爹因打井被炸死在井下。爷爷的压力,爹爹的遗愿,使旺泉不得不屈从老辈的安排,与喜凤成了亲。
多少代,老井村吃尽了缺水之苦。祖祖辈辈不停地找水打井,但只留下一眼眼的干窟窿。这年又逢大旱,为争一口井,老井村与石门村发生了几十年未曾有过的械斗。双方棍棒相向,一个个打红了眼。旺泉拼死跳入井洞,为老井村争得了一口井。
家乡严重缺水的现实时时煎熬着旺泉,一种代代承袭下来的愿望,一种沉重的历史责任感犹如磐石压在他的心头。没有爱情的家庭生活,更使他把全副精力都投在打井上。省水利工程局孙总工程师在视察时发现了这棵苗子,便推荐他参加了县办水文地质学习班。
旺泉学成归来。得到党支部及老井村全体村民的大力支持,旺泉毅然全身心投入到勘探井位的繁忙中。执著追求爱情的巧英,决心帮助旺泉打成水井,然后一起出走到更广阔的世界中去闯荡人生;支书的独生子,绰号“亮公子”的旺才也一直追求着巧英,这次也加入到这个行列。为了相同又不尽相同的目标,老井村的几个年轻人风餐露宿、翻山越岭,终日奔波在莽莽的群山之中。
老井村历史上第一口以科学方法测定的井位终于破土动工了。全村人轮番上阵,旺泉几乎把命都贴上了。但意想不到的沉重打击骤然从天降临:井壁坍塌,“亮公子”旺才被土石掩埋,惨死在井下;旺泉、巧英危急中被堵进侧窑,方才幸免于难。生死关头,这对挚诚相爱的恋人,终于解脱了世俗的束缚,紧紧相抱。
井需继续打,资金耗尽了,旺泉爷带头捐出了自己的棺木;全村人也都将家中仅有的财物:自行车、木料、被褥捐了出来,巧英把自己准备的嫁妆以及买回后因大山的阻隔而收不到信号的电视机也拿了出来,然而她自
己却到山外去寻找人生旅途中那新的生活和理想。
井,终于打成了,井旁的黑色石碑上镌刻着“千古流芳”4个大字和老井村的打井史。
【评析与欣赏】
影片《老井》是一部严肃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作品。它依托一个太行山区农民为摆脱贫困挖井不止的故事,通过新时代愚公移山精神的表层描写,深刻揭示了生存在这块土地上的人们历史和现实的文化心态,以及在当前社会大变革时期所发生的曲折和积极的变化。影片从一口老井开掘开始,展现千年历史中的重负和坚韧不拔的生存伟力,写出了中华民族的缩影。
影片《老井》为我国银幕的现实主义深化作出了突出成就。从内容到形式,它都严格恪守了真实再现的原则。无论在人物关系、情节铺排、细节运用、镜头设计、场面调度、表演、声音、色彩、服装、化妆、道具等各个方面,都严格地要求纪实,追求生活的逼真再现。镜头运用基本保持正常视角,镜位以全景、中近景为主,很少用人物特写,尤*d不用强调面部情绪的大特写镜头,不强制观众的注意力和表面的煽情,让观众通过平实的生活画面,冷静地去思索和引发联想。但是,影片在现实主义开拓的同时,又有总体把握上的象征,在表现形态上追求纪实性和表现性的交融结合。老井本身就是一个总体的象征,它既是生命之泉,又把浩阔的天空囿限成一个禁圈。其它如人与羊群激烈争水的场面,透过对水渴求的写实画面,表现了人的生存的艰难和对命运的抗争。疯二爷的两次填井,表象上是疯人的行为,同时他又作为一种象征,代表着愚昧贫困的受害者和见证人,引起人们对历史和现实的深长思索。两个村子仅仅为了一口活命水,你死我活地械斗,这种表面上的英雄壮举,包含着历史的辛酸。瞎子唱曲的场面,盲艺人们吹吹打打,全村男女老少兴致盎然,旺才等青年起哄来个“荤的”,老井村的这幅行乐图,反映了自然贫困引起的文化贫困,文化贫困带来的精神饥渴。从这生动逼真的精神现象中,反映了民族几千年来历史的悲喜。影片即使是在平淡、细琐的日常生活中,也不乏匠心安排的表现意韵。旺泉重复的3次倒尿盆,景别和机位不动,只是门上的对联由新变旧而发白,隐喻了农村生活凝滞单调的按固定轨迹运行的因循状态。同时,还从旺泉3次不同动作和步态中找出差异,第一次他打开房门后,小心地探头向四周张望,第二次是无所谓地懒洋洋走进厕所,第三次则是步履麻利,心安理得,传神地表现了旺泉在传统力量面前,从被迫屈从到自觉融入的心理变化过程,喻意深长。
《老井》在真实和现实主义基础上的表现性,把深沉与昂扬,细腻与粗放,热烈与冷峻,得体地结合起来,形成相反相成,浑然一体的艺术特色。影片在深层开掘和宏观把握上,追求深沉与昂扬的结合;在艺术结构上,则追求细腻与粗放的结合,把事件的过程删繁就简,腾出篇幅展示广阔的生活,采用传统手法对人物进行精雕细刻。如喜凤和旺泉的新婚之夜,用了一个160呎的镜头,没有一句对话,把这一对缺乏爱情的夫妻,从痛苦、隔膜、抽泣、劝慰到初次感情交流,细致入微地层层递进,刻划得真实细腻。再如他们为儿子起名的段落中,把喜凤起名时的幸福感和自豪感,以及旺泉从不满亲事到知道要做父亲时不无欣慰的适度温情,在一个长达215呎的近景镜头中,纤毫毕现地表现了他们真实的心理过程。这种强烈的对比和相反相成,也运用在色彩上。影片以类似农民画的大红大绿、五色缤纷作为彩色基调,在大
俗中求大雅,在古朴中见现代,这既符合当前农村的实际生活,又富有民族特色和现代感。在特定的情景中,还采用强烈的色彩对比,如械斗的场面,在一片白色的雪地上,一群身穿黑、蓝色衣服的群众,全是灰蓝的冷色调,用以烘托拼杀的强烈情绪。这些高反差、强对比的色彩象征,包含着丰富的历史文化内容。把贫困落后的生活状况,置于色彩鲜活的强烈反差之中,引发在灿烂阳光下这出壮美悲剧的意蕴。
《老井》直观形象的逼真感,题材把握的历史宏观气势和开掘的深入,求表现于再现,寓象征于纪实,使它在纪实层面上生发出象征层面,拓宽了影片的思想容量和美学容量,为丰富中国特色的电影美学开拓了广阔道路。
生活是艺术创作的源泉。这是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老井》之所以能够达到如此感人至深的艺术效果,是同该片的导演及摄制组主创人员坚持深入生活分不开的。在拍摄之前,导演吴天明曾几次带领摄制组的主要创作人员,到山西太行山区农村深入生活,在石玉裕村,他们看到的是那满山坡没有打出水的黑窟窿,是误把他们当作中央派来的打井工作队的村民们那一双双热切期望的眼睛。这里是曾经为革命作出过重大贡献的老区,但物质上的贫困从未泯灭他们的生活信念,他们用红红绿绿的夺目色彩装扮自己,装点江山。半个世纪乃至一个多世纪以来,他们就是一直这样拼命地挖井、寻水、求生存。这一幅幅动人的景象使创作人员们禁不住热泪滚滚。在经历了这样的生活体验后,他们找到了叙述《老井》的语言、表现《老井》的色彩、反映《老井》的风格,同时也找到了表现《老井》思想的许多生动的生活细节。如:“羊与人抢水”、“农民为抢井械斗”、“旺泉、喜凤在床头为胎儿起名”等,使影片在贴近生活的形态上有了不寻常的表现力。更由于情节的发展、情绪的积累,当影片最后刻着“老井村打井史”的碑文在银幕上拉出时,它已不再是简单的文字符号,而是表现为一种深沉的历史思考,带出沉重的历史感,调动起观众的无限联想。
《老井》的出现,为中国西部电影增添了新的光彩。影片受到文艺界和电影界的热情赞誉和高度评价,认为《老井》“象征着整个民族的命运”,“体现了民族的生命力”,“是一种宏观的历史思考”,称誉《老井》为“最有声势的影片”,是“中国新时期电影第一个十年的春雷”。
1987年10月4日,《老井》在第二届东京国际电影节上获大奖和国际电影评论家特别奖、东京都知事奖,张艺谋获最佳男演员奖。东京国际电影节是世界7大电影节之一,也是国际影联认可与戛纳、威尼斯等国际电影节相等的亚太地区最大的电影节。这次《老井》获大奖,它标志着中国电影走入世界第一流的行列,具有划时代意义,引起世界瞩目,在中国电影史上是一个里程碑。
(焦思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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