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彩色遮幅故事片
摄制:峨眉电影制片厂
编剧:张弦
导演:李亚林
摄影:李宝琦
主要演员:潘虹(饰徐丽莎)李志舆(饰朱世一)林达信(饰童少
山)
【故事梗概】
故事发生在50年代末某市。
晨曦微露,区轻工业科副科长朱世一从家门口蹬上自行车,穿过东胡家小巷,到红旗制药厂去蹲点。在热气弥漫的洗瓶车间,他看到身单力薄的徐丽莎因体力不支失手将一筐瓶子翻落在地。后来,他从厂长那里知道,徐丽莎自幼丧母,父亲在国外,因为出身不好,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区办红旗制药厂当洗瓶工。
朱世一倾慕徐年轻貌美,对她百般殷勤,并想法把她调到了实验室搞科研。徐丽莎到实验室,正好施展自己的专业特长和聪明才智,同时对朱世一也产生了好感。徐丽莎第一次去朱家作客,朱母十分热情,徐丽莎感到十分温暖。朱世一与徐丽莎终于结婚了。哪知婚后不久,朱世一母子就变了脸。徐丽莎竭尽全力干着繁重的家务活,得到的却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责难。徐丽莎怀孕了,但由于手头有一项科研项目急待完成,她毅然去医院做了人工流产,却遭到婆婆和丈夫的百般谩骂。朱世一说:“找个老婆,既要能当小姐看,又要能当丫头使。”徐丽莎感到失望了,提出了离婚的要求,但得不到有关方面的批准。
到了80年代初,徐丽莎研制成功了抗病毒新药,填补了制药业的一项空白,一下成为有重大发明的工程师,省科技界的风云人物,还上了电视。而朱世一因为“文革”中的错误,在政治上失势了。于是他将怨恨全都转发到徐丽莎的身上。徐一回家就要挨朱的冷言恶语,甚至耳光。徐丽莎的助手童少山十分同情她的不幸,并敬重和暗中爱慕着徐丽莎。朱世一则抓住徐与童的一张合影,恶狠狠地威胁徐丽莎:“你别以为自己有多么了不起你那点本事算得了什么?名声一臭,你什么都完蛋!”徐丽莎的工作成绩也引起了一些人的嫉妒、猜疑和中伤。
徐丽莎再也忍不下去了。她多次提出离婚的要求,甚至搬到实验室去住。但工厂、街道的干部,甚至在井台边打水、洗衣服的妇女都以注意影响为由,三番五次地进行说和。为了争得做人的尊严,徐丽莎鼓起勇气,向童少山表露了自己的心迹,要同他一起开辟新的生活。但童少山却吞吞吐吐地说:“我们不能脱离现实生活要想做点事情,总得有所牺牲”徐丽莎彻底失望了。
深夜,徐丽莎精疲力尽地瘫坐在井边的石条上,幽幽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她对着小巷里的井,久久地凝视着,沉思着
【评析与欣赏】
影片《井》是以现代女性的婚姻纠葛为独特视觉的,具体的则是通过徐丽莎爱情婚姻的悲剧命运观察、认识、剖析社会和人生。
影片的时间跨度长达20多年,从历史纵深上透视徐丽莎坎坷的命运。50年代后期,徐丽莎是个美丽、善良、聪明、能干的女大学生,但是因为“出身不好”只能丢掉专业去当洗瓶工。这时,朱世一凭借“左”的政治气候获得的权势和保护者的地位,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了徐的爱情。影片尽管没有用更多的篇幅展现60年代狠抓“阶级斗争”的政治生活,但依然在夫妻生活中渗入阶级斗争的影子。徐丽莎被歧视、被压抑,忍受着朱世一母子的摧残,忍受着心灵的孤独和悲苦。正是“左”的时代,孕育了徐与朱这一畸型的婚姻。但是,徐丽莎并没有为个人的不幸而消沉,而是努力通过事业上的奋斗来解脱个人生活的痛苦,性格深处蕴藏着很强的独立意识。80年代,改革开放的时代大潮激发出徐丽莎生命的活力,不仅功成名就,而且唤起了她的自我意识和人格尊严。她再也不甘过那种没有感情的生活,不甘再忍受丈夫的狭隘、凶狠和污辱。她想挣脱不幸婚姻的枷锁。在朱世一的淫威下,她愤恨地宣布:“我就是不爱你!”而她对童少山则是默契与融洽。在绵绵的细雨中,他们被生活牵引到一把伞下,她喃喃地祝愿这雨应永不停歇。她热烈地追求美好自由的生活和真挚的爱情,然而,却为根深蒂固的世俗偏见所不容。徐丽莎无非是想与没有感情的丈夫分道扬镳,追求自己的生活,却引起了来自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劝阻、逼迫,甚至刁难、中伤。像那口古井一般幽深、黑暗、可怕的“左”的余毒、中国几千年的封建伦理道德观念和传统文化心态,默默地、合理地将徐丽莎一步步地逼向深渊,使她身败名裂、无地自容。就连她所倾心的童少山也怯懦地拒绝了她纯真的爱。这一切使徐丽莎不得不产生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幻灭感。她终于被丈夫朱世一、个别领导、井边的绕舌妇、懦弱的童少山等形成的合力压垮了。
影片令人惊颤,发人深思。它不止是写了徐丽莎个人爱情的被毁灭,而且带着深沉的历史感,反映了两种文化,即日益生长的现代文化和日趋衰亡的封建文化,又交织,又相撞的实质。虽然改革大潮涨起,社会生活发生着不可逆转的变化,但以朱世一等为代表的文化背景构成的无形力量,仍在顽固地挣扎着,左右着人们的感情和价值判断。男尊女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女子无才便是德、男女授受不亲等等构成了徐丽莎的悲剧因素。影片结尾未急于对徐的命运作出结论,而使之处于模糊的尚无定向的阶段中,她究竟是跳井了还是没有跳?她自尽了还是仍然活着?这个没有结尾的结尾激发着观赏者丰富而多维的审美想象。她的命运走向,没有被画上句号,而是让观众把问题带到银幕外去思考。从接受美学角度讲,这样的结局更耐人品味。这是贯穿全片的现实主义精神的一种升华。当然,观众有理由期望徐或许不会再重蹈被封建礼教所葬送的祥林嫂的历史旧辙,有可能挣脱世俗压抑、自我压抑而开始新的人生里程。导演对生活作出的富有内在力的开掘使全片的艺术性更加充满内在魅力。
影片最突出的审美艺术价值在于塑造了徐丽莎这一血肉丰满,很有现实感,并独具个性魅力的人物形象。她聪明能干,有理想,有创造精神,不乏锐意进取之心之力,但同时又比较脆弱。她憎恶世俗,比较清高,但同时自身也未能摆脱世俗。她承受着传统文化积淀的压抑,有心抗争,却因缺少斗争性而常常随遇而安,自忍自受。在60年代知识分子身上,忍辱负重、“自我道德”完善、复杂的心理因素所造成的局限性往往很突出。这种局限性表
现为带有分裂型的复杂性格。徐丽莎她不能摆脱传统文化、道德观念的束缚而超越自我。她的悲剧也是性格的悲剧。
著名影星潘虹对角色深刻的理解和成功的表演,使徐丽莎这个人物形象的思想感情、情绪心态表现得非常真切、自然。她把徐的忧郁、懊恼、痛苦、悲愤乃至于绝望的感情一层一层地表演了出来。她设计的动作朴实、自然、贴近生活。比如,徐丽莎因体力不支失手把一筐药瓶打碎,周围一片责怪声,她默不分辩,低着头捡碎玻璃碴,当不慎把手划破时,手一缩,眉一蹙,把徐忧郁、失落的心态充分地表现出来,以引起观众的共鸣。又如她在做人工流产后还不得不提桶端盆去井边洗衣服时,那满脸委曲、痛楚的神情、由于体质衰弱而趔趔趄趄的步态都引起了观众的同情。再如影片最后徐瘫坐在井旁石条上的情景:她点燃了一支烟,思索着,交织着痛楚,呆呆地注视着井。演员赋予这形象一双凄然自伤、怅然自省的目光,最后表情越来越冷,直至绝望。这一场戏使人感受到女主人公彻底毁灭的命运。潘虹有层次的表演真是撼动人心。潘虹是用自己的身心去感受、去捕捉的,因此演来朴素、真挚、深切,具有撼人心魄的艺术感染力。
《井》的形象体系和镜头运动淡雅、细腻、自然、流畅,以情动人。影片中以大量生活化的细节,展现了人物的具体关系,增强了人物的动作性。我们看到徐丽莎笨手笨脚地到井边提水;清晨买菜受婆婆的责难;向婆婆缴钥匙;人流后婆婆和丈夫毫无体谅地谩骂;井边街坊四邻的议论和劝解正是通过这些家务琐事,描写了一个知识妇女在家庭中的卑下地位。
影片十分讲究造型因素的动作和镜头语言的丰富性,其景别、角度、色调、设计都颇为精当,浑然天成。比如,当我们看到银幕上一个大全景:清晨,徐丽莎和丈夫从屋里出来,向小巷深处走去,前景是围着井台洗菜洗衣服的街坊妇人,她们叽叽喳喳,嘴不停地说,手不停地动,而徐丽莎则不停地走那多层次的构图,那具有隐喻性的井的造型,那柔和、清淡的色调和光线,融合起来,构成了综合形象,在总体上为我们提供了丰富的感知条件,使我们被深深吸引住了,感受到了生活浓郁的生活气息和文化氛围。
影片运用对比的手法来渲染新时期社会的开放,进步和蒸蒸日上。如对徐与外商洽淡、接受电视台采访、在授奖大会上,包括徐的助手小高与记者新型的恋爱关系以及东胡家巷里的阿凤嫂的第二次婚姻的选择,都采用了明朗的影调拍摄。而对朱家呢:一条狭窄阴冷的巷子通向朱家黑漆漆的大门,高筑的围墙,室内黑红色的老式家具,构成一种沉闷、封闭、窒息的家庭空气。这在造型设计上创造出了典型的环境氛围:外面世界明亮、生机勃勃;朱家灰冷,死气沉沉。客观环境对比是富于思想涵义的。它构成了人物情绪、思想、感情变化的依托。徐一离开朱家就变得年轻漂亮、愉快能干,可一回家,就变得痛苦忧郁、麻木冰冷。最后徐丽莎离家时,留下了一串插在门上的钥匙。这里出现一个精彩的特写镜头:门上的钥匙在不停地晃荡。这是多么有意味的镜语。影片结尾的一组镜头也是令人回味无穷的。夜阑人静,四周漆黑,唯有悬在那正待安装自来水管的沟壑上的几盏小红灯凄凄然然地在徐丽莎的身后闪着微光,俨然象征着一种警告,与她嘴里含着的香烟火花遥相呼应。四周是那样地静寂,远处偶尔传来婴儿的啼哭、兰兰不顾外婆阻拦奔跑的哭声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徐在死的边缘徘徊。但她并不一定会投井自杀,正像东胡家巷即将安装自来水管以替代那口井一样,她也会冲出“井”的桎梏,走向新的生活。影片就是这样通过生动感人的艺术形象,饱
含悲怆之情,近乎愤怒地揭露和批判了传统文化中的腐朽因素。
该片获意大利第19届陶尔米纳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二等奖;潘虹获最佳女演员奖,并因塑造了徐丽莎这一角色而被评为第八届“金鸡奖”最佳女演员奖。
(何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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