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彩色片
摄制:上海电影制片厂
编剧:黄蜀芹李子羽宋国熏
导演:黄蜀芹
摄影:尹力行计鸿生
演员:徐守莉(饰成年时的秋芸)王飞飞(饰童年时的秋芸)裴艳玲(饰钟馗)李保田(饰秋文)王长君(饰秋母)姬麒麟(饰张老师)
【故事梗概】
80年代,某剧团正在演出河北梆子《钟馗嫁妹》,著名女武生秋芸主演钟馗获得巨大成功。落幕后,秋芸从后台折射镜中看到无数个钟馗向她走来,她面对着自我和钟馗两个世界。
50年代秋芸不过7岁,她看父母在土台上演钟馗戏。不懂他们演的是什么,但在她眼中,父母动人而有光彩。
冬去春来,这个流浪的戏班子在一个破庙里歇脚,秋芸和孩子们玩着嫁妹的游戏。追逐中她躲进了堆满草垛子的麦场。突然发现母亲和一个光脑袋男人躺在草垛子里,她惊恐地喊叫着跑回破庙,在炕上对着佯睡的父亲哭着要妈妈,父亲不动声色,吹灭了油灯。
第二天戏班子又要出发,秋芸环顾着装车的人们。戏班子里无数的光头在她眼前晃过,令她迷惑,她开始用一种陌生的眼光看待母亲。
一天晚上,戏正演到钟馗敲门叫妹,却不见钟妹上场。小秋芸跑到后台,听到人们对母亲私奔的闲言碎语,又在前台看到观众砸台,父亲开始落魄了,她好伤心。
世态炎凉,周围的孩子们也欺负她,她仰面朝天,绝望地哭着。
又一天,土台上正演《长坂坡》,扮赵云的小伙子临上场时突然犯病,一时无人替代,在一旁的秋芸无意中哼了二句唱腔。就这样,她第一次登台演出,挥洒自如地表演赢得一片喝彩。这一下把秋父气坏了,他怕秋芸跟母亲一样学坏,不许她学戏,于是带着女儿离开戏班子。
后来,秋父还是被女儿好学的精神感动了。他亲自教她练功。秋芸决心不唱旦角,改学武生。秋父带着女儿一路兼程投奔新的戏班子。秋芸10岁就能一赶三演《群英会》,被省团的张老师看中,在张老师的一再劝说下,秋父终于同意女儿到省剧团学戏,自己也离开戏班回乡种田。
秋芸长大成人,却仍是“假小子”打扮。当女伴们叫她“假小子”时,她十分生气。为和她们一争高低,她把自己化妆成小花旦。张老师劝导她学好武生,切不要三心二意。有一次,秋芸在麦场加紧苦练,却不知张老师在草垛子后关心着她。在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张老师终于从墨暗中走来,向秋芸敞开内心的隐秘。秋芸听后慌乱害怕,扭头就跑。后来,剧团撤了张老师的戏。秋芸看见屋里张老师那刚从乡下赶来的农村媳妇和4个孩子,一阵痛楚辛酸。张老师发现了她,告诉她自己要调走。
秋芸决心再不唱戏,老父不顾女儿申辩又把她赶回剧团,并告诫女儿学戏就得成名角。
在举国遭劫的年代里,秋芸留长辫、称妇道。文革后,她恢复练功,一
心想演钟馗。后来,终以一出《钟馗嫁妹》闻名中外。一次,秋芸回家,老父倾其家底操办酒席,夸耀女儿。秋芸在笑谈中流露出孤独。
她一个人走上村口的土台。她决心一辈子嫁给舞台,独自傲立台中央,坚定,威严神圣。
【评析与欣赏】
影片《人·鬼·情》是一部写戏曲艺人历经人生坎坷的影片,是一部不可多得的佳作。它以独特的视角和新颖的电影语言,运用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相结合的手法,对人物的内心深层进行了开掘,真实地塑造了一个有追求、有成就,也有失落的戏曲艺术家形象,感人至深地坦露了人生的复杂心曲。影片不仅着重写人,而且着重写人的内心世界、写人的哲理。导演并不是拘泥于秋芸作为普通人的生活流程,而是注重发现了戏曲演员区别于一般常人的生活特点,把现实与舞台完美地揉和一起,赋予影片独特、完美的艺术特色。
影片展示秋芸的坎坷生活道路以及对她那孤独女性的心理流程的揭示,将一个受压抑于伦理桎梏、受禁锢于世俗樊篱的事业上的女性强者和生活中的失落者,立体地呈现在观众面前,并通过秋芸的生活历程感受时代的声音和政治的风云变幻。
特征之一:影片结构严谨、脉络清楚。全片由3个框架组成。一是实的,即秋云的真实经历。二是虚的,即钟馗的戏,打鬼,嫁妹。3是实虚结合,即后台人们画上各种脸谱的生活,真真假假的交替行动。整个情节中第一条线索是生活中的秋芸,当遇上困境时,呼唤钟馗为之“打鬼”——扫荡压抑人才成长的妒忌之习和流言蜚语等陋习;另一条线索是舞台上的钟馗始终站在呼唤地位,深情“嫁妹”——望妹嫁个好男人;最后,是两条线索交叉碰撞——“人鬼对话”。
以上3个框架是通过3种叙述方式展开。①靠叙述性语言再现了秋芸从童年到成年35岁的苦难生活。影片客观地以一种较为全知的视角如实地反映着秋芸那坎坷、孤独的一生:母亲的偷情和私奔、艺术生活的艰辛、爱情的受挫、成功后的被妒以及婚后的不幸等等。②对钟馗的叙述,这是一个完全由戏曲来表现的虚幻的神鬼世界,这个世界对秋芸的心理世界起着十分重要的“宣泄”和“补偿”作用,每当秋芸命运受挫时,钟馗总是从另一世界观照着她。③“舞台生活世界”,这是介乎于秋芸与钟馗之间的现实世界,为“秋芸世界”与“钟馗世界”的转换作了必要的衔接。它既有叙述性,又具有强烈的表现性,特别是影片开头时的一组镜头组接的化妆,那多面镜子中秋芸和钟馗的多次对视,都为后面的两种世界的交流作了铺垫。当秋芸在舞台上获得成功后,遭到了不少人的嫉妒和暗算,如在一次演出《三岔口》中,她悲苦欲绝,孤身一人坐在化妆间内,钟馗从半开的门里走来,秋芸忍受不住痛楚,边往脸上抹油彩,边长嘶呐喊。镜头又对着钟馗,钟馗满眼含泪地望着门缝内低声抽泣和仰天大哭的秋芸,这为高度强化的情绪,移置于心理上的默契配合,钟馗不是阴鬼的化身而是与人“缝合”在一起的内心世界写照。
3种叙述方式的独特风格,实现了再现与表现、写实与写意、真实和假象的综合显示,导演其用心就在于把全然对立的两个世界结合起来,相互交织、相互映衬、相辅相成,构成了现实与非现实、戏剧与非戏剧、叙事与非
叙事的成功综合。
特征之二:影片着力渲染人物的内心活动及人物对某一事件的最强烈感受。编导没有按照时间和事件的顺序来写秋芸的“成长过程”,却把许多事件“过程”推至后景,它淡化了情节,强化了情绪高度,浓缩了戏路。例如:秋芸生母出走的一场戏,影片只写了舞台上秋芸的母亲没有登台演出,不见踪影,只见剧组人员议论纷纷。至于秋芸的生母怎样出逃?逃跑时的内心矛盾及慌张状态都没有在银幕上表现,只有大量的镜头表现后台的议论、慌乱和秋芸的痛哭,人们对她投以卑视的目光,幸灾乐祸的眼色及化妆台空荡荡的景物。这些镜头表现了秋芸的主观感受。由于母亲的离开,造成了小秋芸心灵上的痛苦,这对于小秋芸人生道路上埋下了不幸的种子。影片编导成功地把握了这场戏的主次取舍,拍出了特有的“滋味”。又如:秋芸跟张老师到省剧团去了,秋芸父只一人回乡耕田务农,在分别时,并没有表现父女俩依依不舍的离别之情,而是出乎意外地秋芸没有见到父亲,她坐上吉普车走了。此时,秋芸父正孤苦地蹲在墙角树下。镜头便转到了一只被遗弃的小狗,影射秋芸父当时离开女儿的痛苦心情。在这里,导演对镜头的处理达到了挥洒自如的境界。再如:秋芸与张老师分手的一场戏,影片设计得非常别致。在那个时期秋芸和张老师的感情根本不易愈合。影片没有表现张老师的被批评,也没写他们如何被歧视和多么痛苦,而是冷静地表现了张老师与妻子婚姻的不和谐;表现了张老师对4个孩子的喜爱及组织上对他的照顾,表现了张老师内心的苦痛和秋芸对张老师的深深同情。
特征之三:影片含蓄,又富于哲理,它的理性评判不依赖于说教,而是更多的借助于故事和人之情感来表现。例如:影片对秋芸的生父,没有正面的表现,而用了隐蔽的手法,使观众从中感受到秋芸生父一生的坎坷命运。又当母亲告诉她“后脑勺”是她的生父,并带去见生父时,在面馆里看到了“后脑勺”,秋芸细细观察着生父的身影,而“后脑勺”始终没回过脸,这些镜头给人以深层思考。影片就是用许多在男尊女卑的社会里最能触及女性痛楚的细小事件来揭示秋芸那孤独的女性心灵,促使秋芸的精神寄托向钟馗靠拢。秋芸把自己和舞台形象钟馗融为一体,“我即是他,人即是鬼,鬼即是人”,道出了某种艺术哲理。又如:养父送小秋芸进省戏校的一场戏,影片只用了一个大全景,表现秋芸告别故土的情景。那清晨、那城边、那没有行人的街头、那清冷的意境,表现了浓郁的离别愁绪。接着,当小秋芸上车走了以后,镜头才缓缓摇向小街的一角,出现养父一个人蜷缩一边的画面,表现了秋父悲伤的心情。再如影片结尾,让秋芸面对钟馗吐露心声:“我已嫁了,是你让我嫁给了舞台”。此话点明了秋芸人生的困苦和内心的孤独。她深深感悟到只有在内心真诚的钟馗世界里、在她献身的艺术世界里,自己才能得到解脱。
《人·鬼·情》以鬼的人性与人的鬼性,两者交替、对比,集中刻划了秋芸的精神世界、情绪体验和心理轨迹,以其对人生的深刻挖掘展示了独特的艺术魅力。
本片由上海电影制片厂著名女导演黄蜀芹执导。她曾先后执导了《青春万岁》、《童年的朋友》等具有个性特征的影片,表现了她坚实的艺术功底,在观众中产生一定的影响。她的好几部影片曾在国际电影节上得了奖,其中《人·鬼·情》荣获1988年巴西里约热内卢国际电影节大奖“金鸟奖”。同年,又荣获第11届克雷黛国际妇女电影节“公众大奖”。
(朱琪)
- 欢迎来到文学艺术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