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彩色片
摄制:台湾
编剧:程慧华黄明川
导演:黄明川
摄影:黄明川
演员:吴宏铭(饰阿明)萧翠芬(饰秀美)陈以文(饰阿将)
【故事梗概】
相传从前有一位叫茅那的青年,与朋友去打猎。茅那走到半路,忽然觉得被人牵引着走到一个陌生的村落。几天后他跟村里的人一起去狩猎,茅那明明射中一头山猪,走近一看,被打死的却是他们带的猎狗。村里的人很生气,仅因为他是初次参加,原谅了他。第二次茅那又跟着去打猎,要捕捉眼前的一只青蛙,那青蛙却四面扑向同伴,茅那和同伴受了重伤,犹如山猪所咬。众人大怒,将他弃之河边,被人救起时,问他为什么不回家,遇到什么,他失语都不能回答。村里巫医用佩刀刮他的舌头,他才能自言自语说些村里人不懂的话,巫医说他鬼魂附身。若是那样村里必然会有大祸降临,巫医让村里的人用火把他活活烧死。茅那在熊熊火势中,突然记起族里的语言,向众人大喊,我死后洪水将淹没这个村庄,牲畜、鸟禽之物将无一幸免,若是预言实现,则我本是无罪的。茅那刚讲完即被火化,霎时天下起大雨,洪水泛滥数月,年轻人纷纷背起老弱妇孺远走逃难。有人想起了茅那临终前的预言,于是使他们悉心抚养茅那的儿子雅威伊·茅那,以求宽恕。雅威伊长大成人,村里的人央求他带领他们回到被冲毁的家乡。雅威伊带领村人造木舟数艘。临行前他说:“你们杀了我的父亲,从今以后,我不再承认为本族人,但为顾及抚育恩情,我一定会带你们回到家乡。”雅威伊说后,将家乡人带到离那个岛屿不远的地方,告诉村人说那就是他们的故乡,说完就往太阳下沉的地方离去。过了25年,雅威伊回到东方的故乡,当年熟悉他的人热烈地欢迎他回来。但雅威伊过去背离族人,自觉得惭愧,不敢在族人面前提起当年带领村人回乡的事迹,永远笑称自己是“外地来的”,一直到死。
台湾现实生活中无法解决自己归属已汉化的泰雅族人阿明,回到哺育过他的故乡,驾车落崖自杀未遂,一位老人救他一命,并将他安置河边自家鸡寮,老人与儿子阿将在石矿场打石,阿将不想一辈窝在家乡,朝思梦想要到台北闯天下。老人则坚持留在村中,父子时有冲突。
沾染都市俗气的雏妓秀美,骗了财主的巨款逃回村子里,想嫁人并从此过安定的生活。而她寻的终身伴侣,却是幼时的亲密男友阿将,秀美带来村里的闲言,使阿将考虑是否离乡。
秀美每次见到阿明那副落破台北人的模样,都勾起了对大都市带给她的不安。不料被秀美骗钱的台北财主,派遣两名道上兄弟追到村子,秀美被追得无路可躲,竟藏到阿明的鸡寮来。是夜两人有坦然的内心表白,隔日秀美到一个错落有致的山洞,阿明似乎记起曾来过这里,两人进入一个又深又黑的山洞,秀美告诉阿明,她小的时候看到这里常常有一个神经病人,怪吓人的,害得她都不敢到这里来玩,秀美说阿明的样子好像那个疯子。他们在洞里过夜,次日清晨阿明一醒,秀美已经不见了,阿明一路叫着秀美,被台北
财主派来的两个人遇见,挨了一顿毒打,遍体鳞伤。
阿将在事件发生后,已经很少到矿区工作,因嫉妒秀美和阿明的关系,而把阿明赶出自己家里的鸡寮,尔后他把秀美的摩托车交给阿明。阿明被迫到没有人住的那个山洞去住。受了伤的阿明在洞里过得艰苦,一天在海边睡着了,摩托车被阿将偷走,回想儿时父亲曾带他到邻近洞里的情景。现在阿明看到蛰居穴中的蝙蝠,成群飞着,顿悟生命的道理,将带在身边的哲学书籍撕掉,一叠一叠丢入太平洋。阿将又来找阿明,对阿明说:秀美走了,你也应该回到台北去,我们山地村不希望看到你这种古怪的平地人。阿明反唇相讥:我住在没有人住过的山洞,不干你的事,该滚的是你,你一直想去台北,却又没有勇气去。阿将说:“这里是山地保留区,你们平地人不要来,不要来扰乱平静的山地。”
阿明虽然难过,但坚持要留下。相反的,阿将反而不稀罕当个泰雅人,恨这个地方,最后与父亲冲突,骑着秀美的摩托车到处狂奔,却没料到居然在水泥桥头遇到从良的秀美,秀美向他表示她已经不是这里的人了,并且劝说阿将不要去台北,因为台北不适合他。阿将盛怒之下,将秀美的摩托车推下断崖
【评析与欣赏】
《西部来的人》是摄影师黄明川导演的一部视野辽阔关怀甚广的作品,也是台湾首次由电影体制外的从影工作人员所拍摄出来的人文关怀之作。
黄明川在影片中表现两个方面:一是突出了山地少数民族的客观视点,流露出对台湾少数民族的关怀、反思意识。二是形式表现上遵从纪实美学的精神。
台湾居民以汉族为主,儒家思想占统治地位。由于历史的原因,又受到北方日本文明,南洋热带文化,英美文化等各种文化的影响,是拥有多重文化的典型岛屿。远古自中国南方、及南洋一带迁徙而来的原住民——台湾高山族(台湾通称原住民),抵御不了外来文化的冲击,面临急遽失去传统的危机。此部影片用原住民泰雅族人为例子,娓娓道出山地少数民族文化上的失落感。
编导黄明川以独特的视角,叙述发生在宜兰南澳乡澳花村泰雅族部落的故事,自小离弃家乡,抛弃泰雅血统尊严的泰雅族青年阿明,在台北受尽挫折之后,开着车,回到出生地,冲下悬崖寻死不成,遍体鳞伤,失去了部分记忆,故事由此展开。命运将阿明带回到故乡寻根,重新追寻自身生命的意义,却被以“非我族类”看待。故事情节呈螺旋状进行,愈旋愈深。最后,他哭泣匍匐着,以头猛钻入杂草丛中寻觅父亲的墓堆。另一个泰雅族青年阿将整天做着离乡往都市发展的梦,对台湾西部文明满怀憧憬,却始终苦于不得离去,原来和他结为好友、从都市骗款潜逃回乡、却脱离不了浓厚都市气息的山地雏妓秀美,加上年老的却只想守着古老传统的阿将父亲,4个人4个身世,4种价值观,不同的内心纠结,各个人怀抱不同的乡愁、向往,各自代表不同的无奈和反省。编导黄明川藉这个故事,从原住民的观点来看他们自己的世界,经由几个被平地人同化程度不同的泰雅族人,展现他们深沉的内在世界。探索人们自我迷失后,回过头来如何对自己过往的历史和文化进行重新认识。受过本民族文化或历史情结熏陶的人,离开母地,再回顾时已遍地疮痍,难以适应的事实,这是20世纪资本主义世界少数民族中带普遍
性的际遇。所以这部影片内容上是很台湾的,同时又是带世界性的。
探索生命的主题,一直是伟大艺术永远不朽的主题,那个泰雅族青年的追寻,正是20世纪全人类共同面对的问题,追寻的神话正是人类永远不会终止的目标。黄明川紧紧扣住了这个重心,整部电影便以一个流传了千年之久的泰雅族神话来贯穿,神话学常强调“神话是一个民族的梦”。编导选择了台湾泰雅族的一则古老传说,人与人之间,种族与种族之间互残一面(茅那回乡因被村民误解而烧死,村人因误杀茅那而被大水逐离本乡),传说中寓意着泰雅族千百年来对于宽囿的期待(雅威伊带村人返乡,村人感恩不忘)。影片中千年的泰雅族神话与80年代泰雅族现实纠缠着进行,亦古亦今,亦实亦幻。呈现古老的少数民族遇到外来强势文明侵入后,原有价值体系随之混淆,社会家庭结构逐一崩溃的过程。人们不由地联想到了整个台湾社会在遭受强势的西方科技文明侵入之后,社会价值、伦理道德出现变异。台湾西部的世界对东部来说,明显是一个物化了的“文明天堂”,隔着宏伟的台湾中央山脉,西部的繁华平原永远有别于东部的断崖绝壁。
黄明川以独立制片方式拍的这部电影,展现了台湾电影过去未曾有过的风貌。电影叙述一个单纯的现代故事,引导我们从远古泰雅族的民间故事来思考,通过古代与现代的双重叙述,来探讨山地文化及平地文化的差异。段落式叙述,清冷疏离的映像,象征手法,人的苦恼与困境、魔幻与诗化,交叠投射,有其真实和独特之处。
编导以双重叙述方式探讨台湾少数民族的文化处境,捕捉具有“台湾感”的影像风格,这又是黄明川《西部来的人》的另一特色。
影片摆脱了传统的戏剧化模式的束缚,以整体视听流程,消融叙事性表达,使其符合纪实风格。并从人物心理变化,来展现山地民族历史、人生、美与爱,古朴和现代的哲理思考。电影把角色的生活故事理成一条情节线,剧作结构上,突出人物情绪,始终将阿明对自己部落的陌生、神秘、恐惧、怅惘等一系列情绪转变,作为影片的中心。
此片采用了80年代新电影中曾出现过的淡化情节,段落式悲情,映像清冷疏离,充满哲理式的对白旁白,表演更采非介入的疏离方式。同时,编导有意建构一种属于他自己的独特风格。诸如运用山地语言和山地神话,称之为双重语言的运用,但它并不是分析,而是以神话、传奇的观点做明确的描述,神话与现实双重叠现。尝试舍弃类型电影的创作,从视觉映像中人们看到山地某些生活真实的面貌。
《西部来的人》由映像观念工作室制作,成员均系热衷新文化思考、影像实验的前卫电影作者,曾在台湾实验金穗奖获得多次肯定。这种低成本制作,创作的题材由电影作者自行决定,来自民间的资金,以分股投资方式向外募得,由于财源自主,不必受到影业公司多方的干涉;不受商业院线事先安排左右,在发行市场上风险少;能尊重每一个电影作者的原创性,争取了非商业电影在影像上的发言权,开拓多元影像,维持尖锐的批判角度与实验风格;以专业的态度和无比的热情,为台湾电影染出一小片清纯的空间,在电影面临全面崩溃的时刻,边试探边摸索出一条生存的创作方法来。这种自助式的电影经验,可以为许多充满着有朝一日想当名片导演的年轻人,搭起一座轻便的桥梁,让他们无惧无畏地拥着自信,跨过那一直是巨大障碍的制片黑河,实现电影美梦。
此片获台湾《中时晚报》电影奖1989年度优秀影片奖,黄明川获该项电
影奖的年度开创精神奖。其影片在加拿大、澳洲放映反应都很强烈。获1991年第十一届美国夏威夷影展最佳摄影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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