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制:长春电影制片厂
编剧:杜丽鹃
导演:成科
摄影:段振江钱大明
演员:宋佳(饰罗斑娣)张力(饰紫痕)刘佼佼(饰紫痕童年)
【故事梗概】
30年代的旧上海发生一起命案,德泰公司女老板罗斑娣被其养女紫痕刺杀于默村馆
关在死牢中的紫痕回忆起苦难的童年。
紫痕自小在外国人办的育婴堂里长大,她的名字是受惩罚的印记。后来被德泰公司女老板罗斑娣领养,目的是陪伴她那个痴呆的独子阿良。有一天,阿良又在撕打紫痕,罗斑娣的侄子江鸿西赶来劝止了他。10年后,紫痕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阿良则时好时坏,变得更加依赖紫痕,而青年守寡的罗斑娣则对比其小两岁的江鸿西颇具好感,她既希望他能慰藉她一颗孤苦的心,又能继承她的家产,以免被虎视眈眈的管家屠依豪吞并,但江鸿西却对紫痕情有独钟。罗对此有所察觉,她用暴力逼迫紫痕嫁给阿良。屠依豪为了达到操纵罗斑娣,离间江鸿西与罗的目的,劝罗为江鸿西说亲,女家是罗的姐姐,华兴公司老板林秀轩的女儿。林秀轩拒绝了这门亲事,罗勾结日本浪人枪杀了林秀轩。此事在沪上引起极大震动,身为记者的江鸿西出于义愤愤怒谴责罗斑娣,并了解到当年正是因为她与管家私通而亲手杀了丈夫,前公司老板江默林。阿良亲眼目睹父亲的惨死,从那以后精神失常
江鸿西决心断绝与罗的关系,与紫痕告别后离家出走,在报上公开揭露罗斑娣。罗气极败坏,命屠依豪将其逐出上海。柳妈听到消息后要紫痕速去报告江鸿西,紫痕冒着倾盆大雨来到江鸿西的公寓却发现江鸿西已经被人杀害。
听到江鸿西的死讯,罗斑娣痛骂屠依豪太狠毒,而屠依豪则告诉她:整个上海都快姓日了,他有日本人撑腰。
江鸿西死了,紫痕活在世上的唯一精神支柱没有了,她拿出一把雪亮的餐刀刺向了罗斑娣一直躲在暗处的屠依豪拦住正想离开现场的紫痕,告诉她:她那几刀并不致命,而他送给罗的参汤则放了致命的毒药。现在,他要杀死紫痕,成为这里的真正的主人。他将绳子狠狠勒向紫痕,生死关头,阿良手执利斧砍死屠依豪。阿良清醒了,但他只救了紫痕一瞬,而不能解救紫痕永远,紫痕仍然以杀人罪被捕。
紫痕被判处死刑,在解向刑场前,柳妈陪阿良来与她诀别。阿良要紫痕和他一起回家,紫痕为他拢拢头发,整整衣襟,转身离去。
紫痕走出牢门,奔向刑场,她仰望满天的鸽群,她终于自由了,但代价是生命与青春。
【评析与欣赏】
影片《紫痕》是青年导演成科的成名之作。《紫痕》的历史背景是二三
十年代的大上海。影片由一桩凶杀案,德泰公司的女老板罗斑娣被养女紫痕刺杀说起,以“过去时”的方式追述了紫痕与罗斑娣的情感纠葛,展示了紫痕由育婴堂一个女婴而成为女老板的“养女”,最后却亲手杀死女老板,而走向毁灭的悲惨命运。
这部影片的编剧杜丽鹃和导演成科都是青年艺术家,影片的主要人物也不多:年青、美丽的德泰公司女老板罗斑娣,男管家屠依豪,罗的侄子江鸿西,儿子阿良,养女紫痕。故事就在这5个人之间展开。反映那个时代的这样一个故事很容易落入阶级的、政治的窠臼中,但是,本片的创作者显然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出人意料的视点主要地不在于通过几个特殊的人展示那个时代,从而得出一点社会学意义上的认同。而是通过揭示那个畸形时代,对人和人性的扭曲与摧残,揭示出人的悲剧。
毫无疑问,要一个根本就没有过那样的社会经验的青年艺术家完成这样的艺术课题,显然有着极大的难度。但是,从已经完成的作品中我们看到,由于这些青年电影家们为自己的作品确立了很好的艺术视点,他们的作品的确放射出了应有的光彩。用导演成科的话说,他对创作《紫痕》这样的作品的理论依据是:“用现代的思想意识,情感体验来完成对间接生活的提炼;用现代的内涵去贯穿传统故事的框架,用现代的审美意识去解释故事中的人物内心总而言之,用现代的思维方式去体现传统的叙事走向”成科的话很有道理,摄制反映过去时代人和事的影视作品不是复制古董,也不是为了重现一些现成的社会、政治、历史概念,而是要用现代人的眼光重新审视那段历史,给以历史的解释,以促进现代人的发展。
现代意识,是这部影片最具光彩之处。
在我们今天看来,《紫痕》所描绘的几个人物都是那种畸形社会形态中被扭曲的灵魂。德泰公司女老板罗斑娣有过纯洁、美丽的过去,说不清什么原因却嫁给了一个老病多疑的资本家,他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阿良之后,老头儿瘫痪了,失去了正常男人应有的功能。罗斑娣耐不住寂寞,与管家私通,这在她可能仅仅是生理和心理的需求,而管家屠依豪可就另有打算。他固然早就对这位少妇的魅力垂涎三尺,但他更长远的眼光则是这美丽之后的巨大财产。不幸的是,他们的偷情被老头儿发现了,在他狠狠地责打她的时候,她和管家杀死了老头儿。更不幸的是这一残忍的场面恰恰被儿子阿良撞见,又恰恰在这个时候教堂的钟声响了3下。于是,从那以后,只要有钟声响起,阿良的疯病就要发作一次——正常的欲求却引出了罪恶的结果,人生真是有许多说不清的道理,有许多无情的法则。
多少年后,这种不幸落到一个更不幸的无辜者身上,罗斑娣在去育婴堂施善时,发现了一个长着一对会说话的大眼睛的小姑娘,把她赎了出来,收为养女,实际上却是陪伴疯阿良的奴仆,这就是本片的女主人公小紫痕。
小紫痕太小,在她看来这个世界到处充满苦难与无情,患病的阿良失去理智的某些行为又加重了她的心理恐惧,回到育婴堂是死路一条,在这个公馆里她同样看不到生的希望。
此时的罗斑娣已经继承了那个老头儿的遗产而成为德泰公司的女老板,她与屠管家几乎是明铺明盖了,屠管家则企图彻底控制公司的一切,而不甘于做管家。罗斑娣在这个阴冷的管家身上获得的只是生理的安慰而非感情的心理的慰藉,于是她移情别恋,将感情转移到做记者的侄子江鸿西身上。屠管家担心最终公司的大权落到这个侄子手中,多次从中作梗。而江鸿西也并
不认可这种乱伦关系,他由对小紫痕的同情转为爱情,鸿西成了紫痕在世间的唯一精神支柱,为此,她可以忍受罗斑娣的暴虐,阿良的无理智,和管家的阴阳怪气但是糟糕的是此时的阿良亦长大成人了,他也懂得喜欢紫痕的美丽善良了,因为他毕竟不是真疯而只是在恐怖刺激下的一种心理障碍。屠依豪终于借日本人之手杀了江鸿西,紫痕认为这一切都是罗斑娣指使的,生的希望没有了,她趁罗斑娣借酒浇愁时用尖刀刺向“养母”,罗倒地死去。紫痕仓皇中正要逃跑,屠管家拦住她,告诉她,那一刀并未致人死命,是他下的毒——他还要杀死紫痕顶罪,阿良用斧子劈死了他,阿良终于清醒了,紫痕也走向了刑场——
这是一个十分凄婉的故事,叙述方式基本是传统线性的,却传达了极丰富的人文信息。罗斑娣的身上有着鲜明的人的欲求被压抑的影子,她的暴虐,她的残忍,她的痛苦,她的郁闷都可以从里面找到解释,这种压抑有生理的,也有心理的,更有权欲的。人有欲求是正常的,但是当这种欲求被不正常地压抑着的时候,它的后果就很难控制了。一个畸形的社会扭曲了一个心灵,又由此毁了几个人的青春与生命,这是那个时代的一出人的大悲剧。
屠依豪、江鸿西、阿良的性格并不复杂,一个是权欲支配下的阴谋家,一个是那个时代富于正义感的热血青年,一个是心理障碍者。影片中另一个比较有光彩的人物是紫痕。紫痕脱离苦海后又进入苦海,最终也没有逃离毁灭的命运。当然,我们也可以说她的悲剧结局对她来说就是一种超脱,既然这人世间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那么谁能说死不是一种超脱呢?只是一个花一样的少女在花一样的年华中就死去太令人震惊,太令人惋惜
影片用了写意与写实,主观视点与客观视点,现在时与过去时相融合的方式来表达创作者对过去年代这几个人物命运的思索。整个故事用临刑前的紫痕在狱中的闪回分成几个段落又联结在一起,这样在每一个段落中间她一次次地伸出手去摘那朵监狱窗口的小花的动作就有了间离的作用,它是写实的,也是写意的。影片开头,一个裸体女婴连着的几个“化”镜头,喻示着紫痕的成长,也喻示着人性的纯洁?人之初,性本善,但是人性不能总是善的,太善的人难免被邪恶吞没,善良的紫痕说到底就是被邪恶吞没的。影片中这种富于意味的镜头都表现得很有特色,也与人物心境结合得比较紧密,而兼有叙事的功能,如鸽群、蛛网等等。
影片注意心理的揭示,许多场面,段落拍得富于诗意。例如:紫痕与江鸿西一起嬉戏,她捉到一只蜻蜓,又放掉了蜻蜓,体现出人物得不到自由,渴望自由的心境;罗斑娣为老头送葬,回到公馆急不可待地脱下丧服,那种带有舞蹈性的动作、那种欣喜若狂,都反映出人物在心理重负去掉后的解脱。假如她不重复别人对自己的不公,假如她不使自己的悲剧在紫痕身上重演,该有多好,但在那样一个时代,那是不可避免的。
紫痕临刑前几次伸手到监狱窗口外面摘花的镜头,也是创作者有意设计的,这里的时间应该是心理的时间,而非实有的时间,她总是摘不到那朵花,摘不到那个希望,最后当她终于摘到这朵花时,希望到手了,毁灭也随之来临。这种写意的处理方法和影片的主线故事,是平行进行的,待到最后归结到一起时,主人公的命运也就结束了。
影片中这样强化人物心理,揭示人物心理的神情之笔很多,也很精彩。例如小阿良发起疯来,呆呆立在紫痕床前,紫痕从睡觉中惊醒,发出一声尖叫,此时影片切进一个夜景空镜头,这声尖叫一直延伸到室外。这就不是写
实了,它是一种心理的延伸,空间的延伸。
《紫痕》开始创作于1989年,在那样的条件下,影片在艺术上达到这样的水平,难能可贵了。
(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