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彩色片
摄制:台湾
原著:陈烨
编剧:黄玉珊陈烨
导演:黄玉珊
摄影:樊志鸣
演员:苏明明(饰许婵娟)陈德容(饰城书琴)林伟生(饰郭纯夫)高捷(饰城炳家)韩森(饰李岗)简远信(饰黄金水)王一正(饰王一正)
【故事梗概】
故事发生在台湾南部盛产牡蛎的小镇,采蚵女婵娟娇俏端庄,追求她的青年很多,其中追得最紧,也颇得婵娟好感的是黄金水,他憨厚、勤劳、朴实。另一个倾慕她的是米店的长子城炳家。炳家游手好闲,生性风流,人虽然诙谐好客,却无一技之长。
某日,金水骑自行车带着婵娟前往蚵寮途中,不慎摔伤,金水忙送她前往当地私人“郭家诊所”就医,负责诊治她的是自日本学医归来的院长公子郭纯夫。纯夫不仅行医,还酷爱美术绘画,在家中另辟有画室。婵娟为纯夫的文人翩翩风度所吸引,不顾小镇的闭塞风俗,保守意识,做纯夫画室的人体素描模特儿,这在小镇引起一阵骚动。
郭纯夫在父亲的安排下,与制糖会社社长之女樱子结婚。当日,小镇郭家嘉宾云集,是小镇难得一见的中日联婚。
婵娟见纯夫结婚,心中十分伤心,甚至迁怒金水。城炳家替婵娟家还清一桩久悬的债务,赢得婵娟母亲的感激,城炳家乘机托媒人到婵娟家提亲,并给一大笔聘金。婵娟无奈,只好听从母命。
婚后,婵娟仍然念念不忘对郭纯夫的爱慕之情,郭纯夫的赠画《少女与花》仍挂厅堂,婵娟与炳家过着貌合神离的夫妻生活,城炳家每每回到家里,即使诚心买衣料给她,婵娟反嫌多花钱,见妻子若有所失、应付的神态,城炳家十分恼火,并把《少女与花》踩在脚下。夫妻间相向冷战,使女儿书琴、儿子书城心里笼罩阴影,他们也习惯了家庭平素的冷漠的气氛。
此时台湾实行“三七五减租”及“耕者有其田”的和平土地改革,使佃农得到分期付款的土地,有多余地的地主将出售土地的资金转向发展工商。黄金水也奉父命与邻镇女子成婚。炳家得不到妻子的真爱,精神空虚,到酒家找妓女陪酒作乐,家道中落。某日午后,小镇上滂沱大雨,城炳家烂醉如泥,跌到大排水沟溺毙,等婵娟和女儿赶到,只见城炳家横尸沟旁。小书琴心里觉得父亲的死,母亲应负责任,对母亲渐生不满。
炳家去世后,婵娟举家迁至台北,经营成衣加工厂。婵娟拚命工作,期望藉此忘记过去那段感情的创伤,抚养一对子女长大成人。书琴在唱片公司担任企划,和制作人李岗过往甚密。李岗是一位具有音乐灵性的青年,缺乏稳定性,有时像团火,有时却很冷酷,不爱受拘束。一个叫Tinag的女孩,被他冷落后割腕自杀获救。书琴和李岗个性截然不同,书琴对李岗十分迷恋。婵娟工厂订货太多,女工人又不和睦,影响了给一家建设公司的交货,婵娟
只好亲自向那家公司老板道歉,孰料,那家公司的老板就是黄金水。两个青梅竹马的老情人重逢。金水告诉婵娟,他的太太已过世,他对婵娟的爱意并没有随时间流逝、年龄的增长而减淡。而婵娟仍然活在对郭纯夫的爱梦中。一日,是城炳家的忌日,书琴回家,只见书城像荒诞派青年,随快节奏激越的音乐,用脚乱涂地上的油彩作画,说是在进行旷世创作。书琴见母亲还不回来摆供品烧香祭拜父亲牌位,十分不满。婵娟急匆匆赶回来,忙不迭地解释。
纯朴的青年王一正,参加书琴企划的演唱活动策划,对书琴颇有好感。婵娟对书琴带到家里来、留着女发、阴阳怪气的李岗不表好感,劝书琴说李岗不适合于她。书琴对母亲更生怨恨,说父亲是被她害死,并一气之下,干脆搬出去与李岗同居。李岗从婵娟母女那里获得灵感,写了一首古典悠怨的歌曲《梦中相遇》。为电视台制作的MTV节目别开生面,让新歌手杨笛坐大汽球边徐徐降落边唱,演唱会上歌手茜茜迟到,李岗应急唱了自己创作的《梦中相遇》,赢得歌迷的喝彩,李岗拥着杨笛,杨笛以吻李岗作为回报,书琴见到怅然若失,回到与李岗同居的住宅,赫然发现杨笛在里面洗澡。有一天上班,老板突然通知书琴,叫她将手头的企划案交给李岗做,将她调到另一企划部。她知道这是李岗的意思,无法接受这个委屈,自动辞职不干。
受到书琴指责后,婵娟去看从外国回台湾作学术报告的医学专家郭纯夫。可是郭纯夫已记不起她,而且还有其夫人陪伴。婵娟心头涌起莫名其妙的失落感,独自踯躅街头。她搭计程车时,看到金水自酒家出来,被妓女簇拥着坐进轿车,往风化区北投开去。婵娟幡然醒悟,觉得女儿指责她害死城炳家句句是真,她带着内疚,来到炳家的墓园,将当年郭纯夫送她的画《少女与花》烧毁。
书琴到酒吧借酒浇愁,金水寻到劝她回家,书琴不回去,说要跟他在一起,被婵娟撞见,金水追出来解释,待他再回到酒吧,不见书琴的踪影。书琴返家之后,服食过多安眠药,梦中她牵扯开窗帘,飞进来一丛黄菊花,窗旁的母女交臂而过。原来关称为爱情鸟的牡丹鸟的鸟笼里放的是她熟悉的几张模糊的照片,她跑过地上两边点着蜡烛的通道,看到她母亲、纯夫穿着婚衣坐在抬轿上,她爸爸侧眼看抬轿远去现实中,金水驾轿车停在城炳家旁,踩过焚烧未尽的画纸。在警车声中一正和医护急急忙忙抱着昏迷的书琴进救护车,书琴获救。一正、婵娟守候在身旁。书琴醒来,抱着婵娟哭说要回家,金水送来菊花,告诉婵娟他为她在淡水看好了一家工厂。婵娟、书琴这对母女,终于在各自的梦破碎之后,真诚面对彼此和生活现实。书琴经过台北繁华商店,看电视墙上MTV是韩森制作的节目,似有所思。在街旁,一正为她打开轿车门,他们融入现代台北车水如流的夜景。
【评析与欣赏】
《牡丹鸟》导演黄玉珊站在现实角度,用女性眼光,表现女主角细腻、丰富而复杂的内心世界,观察、记录台湾女性情感的迷惘和觉醒。
50年代至70年代,具有台湾美学意义的作品中,女性多无法冲决“三从四德”、“神权”、“族权”、“夫权”等封建纲常礼教、资本社会金钱、权力对自身的毒害。痛切控诉封建传统文化对妇女束缚和压抑,导演把满腔的挚爱和同情倾注在对那些柔弱无助的不幸女人命运的关注上;讴歌那些深明大义、博大胸怀、贤慧的女性,企盼通过艺术形象,发掘女性传统许多美
德,现代意识的烛照,良性循环,使女性朝着至善至美的方向迈进。
处理女性题材见长的黄玉珊,台湾澎湖人,生于1954年,1976年毕业于政治大学西洋语系,1977—1979年间,任大众电影公司及中影公司《汪洋中的一条船》、《小城故事》、《早安台北》的场记及副导。1982年获美国纽约大学(NYU)电影硕士,回台湾先后任教于世界新专及中国文化大学电影科系,为公民营影视公司拍《阳光画家吴炫三》、《四季如春的台北》、《文化长廊》。先后导演舞台剧《蓝与黑》、《哭与笑》。1986年担任台北国际影展策划,给旧金山KTSF电视台拍《蜕变中的台湾》。自1988年起黄玉珊作为女导演执导别具一格的女性电影三部曲:《落山风》(1988年)、《双镯》、《牡丹鸟》(1990年)。《落山风》改编自台湾当代作家汪笨湖同名小说。讲的是一位被婆婆诬为不能生育的素碧,在宗教禁欲的尼姑庵修心,与被迫赶到山寺静心读书的钱少爷文祥,发生超伦常的性关系。《双镯》是福建的作家陆昭环在1986年《福建文学》发表的一篇小说,描写福建惠安传统陋俗底下两位女性情感世界,技艺圆熟。《牡丹鸟》由台湾“新闻局”于1988年奖励的当代女作家陈烨电影故事《黄金之旅》改编而成。先是写成电影分场剧本,尔后再出版小说。《牡丹鸟》的技巧和意念较前两部完整,较能呈现当代台湾一部分职业妇女的心理历程。由于它是出自女导演的作品,有其代表性。
《黄金之旅》跨越台湾30年的社会变迁,藉着许婵娟早年一段错综复杂的爱情,呈现三个家庭的起落兴发,以及传统价值观念,面对现代意识的冲击。电影把握原著的精神,但它已跳离个人传记的表白。时空从50年代的南部小镇到现代台北。藉母女心结的冲突、矛盾,凸现母女同样恋情,各自的爱情由憧憬、挫折、纠缠、转移、幻灭而觉醒的过程。前半部是以婵娟嫁给所不喜欢的城炳家,以炳家醉酒溺水而死告一段落。这是前半部的主情节线。副线是女儿书琴受父亲纵爱,而产生的恋父情结,因母亲心有别恋造成父亲自毙,导致小书琴对母亲怨恨。处于台湾50年代农业社会传统家庭中的少女婵娟,与郭纯夫、黄金水在教育、经济生活水平,以及传统的道德习惯上均有差异,婵娟的恋情只能埋在心里,不能不受命运的拨弄,阴错阳差地嫁给米店老板的儿子城炳家。后半部故事发生在80年代现代化的台北,由婵娟的恋情描写转至婵娟、书琴母女不同的恋情并列、交叉发展。爱与被爱,迷惑交替,难以梦醒的人生经验。
后半段婵娟已是单亲家庭的职业妇女,但她仍然活在梦幻的情感世界,家里仍保留着郭纯夫给她画的《少女与花》,未曾另嫁。因她的成衣加工厂的业务关系,偶然的机会与痴恋她不渝的金水相遇,金水重燃起对她的追求,而她仍然对郭纯夫有所幻想。而书琴是现代职业女子,她没有受世代传统礼教的束缚,独立自主,敢爱敢恨,能坦然追求自己心中的白马王子,并委身于心中的恋人。她对李岗感情执著,为他做这做那,甚至把少女最珍贵的贞操奉献给他,为他可以离家出走,与母亲冲突。最终母女俩的追求都成为幻影:婵娟从报纸上得知郭纯夫返台湾讲学,找纯夫,纯夫的脑子里已没有她这个昔日乡下小镇女子的记忆,而痴恋她的金水,没有得到她的回应,也只能在妓女的推拥之下,到风化区发泄情欲。母女回过头来醒悟到自己一生的爱情原来只是一场梦,母亲在亡故的丈夫坟前焚烧纯夫给她画的肖像,似向亡夫致歉。至于书琴,看到李岗事业有成之后,移恋别的更具现代感的女子,心中的偶像倒塌,精神崩溃,最后醉倒在酒吧间,甚至产生委身痴恋母亲的
金水的思想,当一切都破碎,甚至连工作都辞掉,失去生活的理想和目标,最后以饮药自杀来自我解脱。上述母女的情感、观念有着鲜明的不同,带有时代的特点。婵娟属于过去农业社会时代传统女性的恋情,着重表现在情意上,其梦想间接、含蓄,书琴是属于现代女性,着重于情欲的挣扎,其情感的流露直接而赤裸,书琴对母亲的恨意直陈,对李岗的情欲是一触即发,开放坦诚。但她无法理解母亲少女时代的情丝和处境,使她陷入一种若有失落的傍徨。导演又运用过去和现时的对比艺术手法,如婵娟去看从外国回来的郭纯夫之后,在街上行走时表现出的那种廖落惆怅,与纯夫为她作画,及金水带她到郭纯夫的乡间诊所看受伤的脚,和一对在笼里的牡丹鸟等意识流的闪回镜头,又被在街道上围着她周围踩溜冰的男孩弄得不知所措,非常愕然,恰当地表现了婵娟生活在现代却对过去的留恋,有掰不开的情怀。最后金水到她家作客,书琴自杀未遂,追求书琴的一正、爱书琴的母亲围在书琴床边,隐喻母女经过情感波折,亲情的复归和爱情重获的希望。
纪实性和象征主义、现代派的手法相结合,是本片的一大特点。
在拍摄过程,导演刻意要求美工、摄、演等从戏剧化的情节走出来,代之生活化,纪录性,以较多繁复的场景、事件、人物,表现主角社会生活环境的纪实性、流动感。所以无论乡间小镇或现代台北,从影像和场面调度,人物活动环境,都看出实景拍摄呈现出来的真实感,人物内心情感挣扎是以往和当今的台湾妇女所经历过的。所以人们看到电影中的人物是现实中存在的,不是任意杜撰的,具有可信度。同时,黄玉珊也试图,充分发挥电影视觉形象的包容和多样,表达内蕴上的潜能,利用蒙太奇的剪辑,处理两代女性情感遭遇。叙事中戏中有戏,戏中套戏,采用意识流回溯的套层结构,诸如婵娟在台北20年后重逢金水,回忆当年金水骑自行车载婵娟时摔倒,到纯夫诊所疗伤,引发婵娟对纯夫的暗恋,一改传统电影平铺直叙的格调,使得影片故事不至于呆板。如果说影片五分之四篇幅的叙述是带纪实性,那么在最后五分之一,尤其书琴一场梦境,是带实验性的象征主义、现代派混杂的手法,反映书琴情感世界的焦虑、游移和不安,潜意识的恋父情结,可说是一种替代补偿的心理,弥补她现实中遭遇的挫折和压力。母亲的焚画仪式和女儿的梦境相呼应,想遗忘的又被唤醒,以为结束的又重新开始,向日葵象征的来自父系社会的爱,爱情鸟幻化为白纱想要逃出旧宅的阴影,却离不开那有形无形的牢笼,整个梦境是这部电影没有答案的答案。结尾的拥抱、宽容和接纳,迎合了观众希望圆满结局的观影心理。
导演不希望重复以往传统电影编年史叙述模式,在剧本结构上,《牡丹鸟》比《落山风》、《双镯》缺少了一个很明显、很强烈的结局。影片除苏明明是职业演员外,主要不是靠大明星取胜。她指导演员没有固定的模式,有时让演员尽情表现自我,有时则让他们忘却自己,表演做到收敛,激发演员的表演创作意愿,从容地诠释角色,而不是想象自己应该被捏成某种固定角色。
在造型、灯光设计上,除写实外,还尝试形式主义的手法。电影音乐不同年代时空,以强烈的闽南语歌曲,与同代旋律形成强烈对比,与整部母女情感含蓄、表露,保守、开放相呼应。用许景淳主唱的闽南语歌《真想要飞》、韩森《梦中相遇》,及赵一豪的《震动》、《改变》,他们或是轻盈浅唱,或是狂野呐喊,或是低喟沉吟,使整部音乐多样化,衬托剧情,凸现人物性格,虽然歌曲似嫌过多,也分散了观众注意力,但对于进电影院观看电影的
人多是青年而言,从商业考虑,尽可能做到了艺术与娱乐相结合。
(陈飞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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