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彩色片
摄制:台湾
编剧:许仁图
导演:邱铭诚
演员:王一亚(饰洪金生)叶金真(饰采凤)张嘉泰(饰高文雅)
【故事梗概】
台北都市,高楼耸立,街上车水马龙,四处充满着繁华景象。在市区某各式汽车如流的大桥下,有一群每日到此寻找零工的弱势族苦力。
某天,每天过着争工拾工的苦力群中,出现一名陌生的脸孔——洪金生。金生小时父亲带他到庙里求神算命。解签者说他是“黄袍加身,众人跪拜”的皇帝命。金生憧憬着飞黄腾达的一天,但缺一技之长,辗转换业,无法找到如意的事干,只好沦为争一杯羹的苦力。
金生初到台北桥下讨生活,不懂得当地龙头老大索费规矩,因而被地头蛇角头手下围殴辱打。人数众多的临时工人,却袖手旁观,眼睁睁地看他被殴打,无人敢向前伸张正义。事后不久,老苦力洒空醉过马路,差点让车撞毙,金生飞身舍命搭救,使洒空遂免其难,让讲义气的鸟秋另眼相看,拉金生入伙,初次派他扛黄豆,力薄的金生滑倒在地,丑态百出。
一天金生工作不顺遂,又受黑龙欺凌,漫不经心步入妓女街,遭妓院保镖拉入妓院。在妓房等候中,金生赫然发现雏妓采凤,竟是他初到桥下当晚,在面摊碰到的被流氓追捕时有求于他,他无力搭救的女子,好不惭愧,把当时捡拾的采凤的钱包还给原主。二人谈及身世,同命相怜,成为知己,精神互有依托。
某日,来寻短工的国雄又吹嘘如何嫖采凤的风流事。金生好生忌恨,痛殴国雄。金生神情恍惚,工作中失神,使苦力头勇仔摔断了腿,勇仔生活发生困难,工友接济,大家对金生疏远。
金生工作无着落,心情廖寂,路过葬仪社,葬仪社做道场。老板拉金生充任,金生到丧宅,穿上黄色道袍,又见孝家跪满地。金生此时此景,忽想到应了自身的黄袍加身的签语,遂骤然泪下。
金生心系采凤,鸟秋提议找高文雅议员帮忙。高议员为获选票,口头承诺,并贿赂工头、妓院鸨母动员苦力、妓女为其投票。金生叫采凤藉投票之机藏在鸨祖神像的香案下,事后逃出妓院。孰知,采凤被鸨母跪拜求签时逮住。被拉下痛殴一顿,关进铁笼。
当地政府藉整理市容,要将桥下改为花市,苦力为了生计,集体抗阻工程施工,高议员为了自身利益出面假惺惺出资补贴。洒空撞车身亡。
众苦力聚集到洒空家,洒空嫂说,是受黑龙诱骗保险金,被威逼故意撞车自杀。群愤激起。驾灵车找黑龙报仇,追到议员家算帐。苦力们先与小流氓冲突,议员无路可逃,用大哥大招来警察。在追逐扭打中,被囚的采凤被救出,最后是金生与穿婚纱的采凤在绿草地上相拥唯美的画面。
【评析与欣赏】
《黄袍加身》是台湾青年导演邱铭诚的名作。邱铭诚台湾台南县人,生
于1952年。台南一中毕业后考入台湾世界新闻专科学校影剧系电影科编导组。毕业后曾参与美国《台湾稻米》纪录片的导演助理等职。70年代10年间,他当过舞台剧演员,道具、服装管理,《东边晴时西边雨》、《追赶跑跳碰》的助导。《无情荒地有情天》、《源》的副导。1980年起为他从影第二阶段即独立导片时期,先后导演长故事片《大地勇士》(1980年)、《热血》(1981年)、《女学生与机关枪》(1983年)、《进攻要塞地》(1984年)、《在室女》(1985年)、《小镇医生的爱情》(1986年)、《白色酢浆草》(1987年)、《魔鬼战士》(1988年)、《我在死牢的日子》(1990年)、《黄袍加身》(1991年)。从上述导演经历可见,他在台湾本土电影环境中成长起来,其导演描绘的人物或事件,都是注重于台湾这一块土地上的风情和面貌。
《黄袍加身》以独特的视野、胆识,纪实手法,表达了编导对台湾本土、当代社会中弱势团体的关怀。
台湾清华大学教授李丁赞,赞誉《黄袍加身》是台湾第一部以“都市底层人物”为主题的电影。这里“都市底层人物”,指在经济、地位上在上、中、下阶级之外的社会力量,有人称之为“第四世界”,是台湾整个社会最边缘的族群,诸如苦力,外来居住、工作无定所的修理工等人,靠出卖体力劳动,求得暂时温饱。他们出身低微,命运乖舛,老境凄凉。他们被族群外官(警)、商、“民意代表”、黑社会势力层层包围和封杀。他们又不像农民、产业工人那样有组织,可以从事抗议活动,改善自己的经济和地位,他们的苦难总未被社会注意,更被当局忽略。导演邱铭诚走进他们的世界,用影片来描写他们,也用他们的眼光来看处身的环境、社会,叙述他们的经历、遭遇,受剥削,受压迫的血泪人,以及从忍辱到反抗的觉悟过程。
整个故事从一条主线和两条副线交织进行的。洪金生幼时父母求签,说他命中有“黄袍加身,众人跪拜”的帝王命运,于是整天梦想飞黄腾达,最后他却沦为台北桥下的苦力,直到有一天,他被人拉去充当道士,穿上黄袍,丧家向他跪拜,他猛然醒悟到自己的宿命原是如此。两条副线:雏妓采凤逃脱未成被殴打囚禁,经苦力搭救得以重生;老苦力洒空被诈骗,投巨额保险丧生。最后愤怒的苦力联合起来,用关洒空的葬车,去找包赌包娼算帐,救出采凤而终。
编导把特定的族群或次文化团体的境遇、特殊的观念化为影像。在台湾弱势族苦力被欺骗、凌辱、利用,与天争命的辛酸,议员贿选,勾结流氓,鸨母买卖妇女,逼良为娼,甚至苦为做人头,代人坐牢的丑闻,令人触目惊心。翻开报纸社会版,或坐计程车和司机聊天,所看到听到的这些丑恶现象都成了习以为常的事情。过去台湾蒋家统治的威权时代,权力机构对个人干涉较多的社会中,影片意识形态往往必须迎合官方的政治,或官僚体系的成员,这个体系不容许任何相异的观念想法,阻碍或威胁到他们的政权。编导转换个人的意念为影像时,往往受制于官方的意识和大多数观众的想法。随着台湾社会经济结构发展到一个必须在政治统治结构作适当调整的转折,社会、经济乃至政治活动形态的变化,使1986年台湾执政的国民党解除戒严及党禁、报禁,在敏感的政治问题上采取了一般均认为较以往较开明的态度,也对台湾电影体制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冲击。台湾电影编导从个人成长去反映社会变迁的描述,随着当局禁忌的松弛,编导、观众也不再满足于客观社会发展的回溯,而藉电影思考台湾政治经济背后的真实面貌,以及不约而同地
从历史和现实中寻找答案。邱铭诚在《黄袍加身》中可贵之处,在于作为一个独立而有创见的导演不迎合大众或当局的文化宣传的意识形态,以独特的视角,揭示了台湾政治“民主化”的真相,并对当局、传媒所鼓吹的“宗教信仰是维持人心社会朝向光明的一种莫大力量,是人类的一种精神支柱”、“洁净心灵”提出质疑。影片以纪实手法揭露台湾代议政治和地方角头的挂勾,选举风气的败坏,诸如贿选,表面照顾选民,开“空头支票”,背地里庇护黑社会欺凌选民,以及基层警员的腐化(不是完全正义的化身)。妓女利用投票日要脱离大垸,躲藏在寺庙投票所的供桌下,被老鸨掷签时逮住,老鸨得意洋洋地向马祖神像说:“签祖婆,您真是灵验。”此处隐喻台湾政治、宗教、黑社会的千丝万缕的关系,又隐喻信仰不再是小老百姓的心灵领地和避风港,为非作歹者得到一神的庇护,欲回首向上者及遭百般凌辱。最后一段是整个影片的高潮。洒空被与黑社会结合的民意代表逼死之后,苦力开着灵车,成群地从台北街头呼啸而来,冲向黑社会和民意代表的藏身处,警方接民意代表求援,驰往支援黑社会和民意代表,此时导演用并列蒙太奇,透过一幕警车,一幕灵车,赤裸裸呈现了警察执行台湾统治阶级权力机器的丑陋面目,和台湾社会结构的严密性,封锁性。这在台湾电影反映当代政治社会题材中,是“绝无仅有”的画面。正因为影片反映了边缘族群的心声和导演的胆识,无神论的观点,揭露台湾政治社会矛盾的现实性,触及台湾统治阶级的禁忌,而遭到台湾当局电影主管部门的制肘。剧本,辅得300万元台币的拍片辅导金。当影片出炉,“新闻局”又将给这部影片的辅导金悉数取消。足见台湾官僚机构对影片中潜在的威胁,相异的意识,十分忌讳。
(陈飞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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