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彩色故事片
摄制：西安电影制片厂与香港合拍
编剧：大鹰
导演：何平
摄影：杨轮
美术：钱运选
主要演员：宁静（饰春枝）巫刚（饰牛宝）赵小锐（饰满地红）
【故事梗概】
民国初年。画匠牛宝来到黄河东岸边上的一个小镇，在镇上出售年画。碰上王老板毒打流浪汉小窦哥，牛宝看不过眼前去阻止，却受到王老板的侮辱。被激怒了的牛宝狠狠掐住王老板的脖子，蔡和爆庄的独臂掌柜出面劝解，王老板才幸免一死。
蔡家曾给清朝皇宫作过鞭炮，方圆几百里都是名声赫赫。牛宝被请进位于黄河西岸的蔡家宅院画年画，东家让管事满地红安置他住下，满地红带牛宝到后楼上一间空房，要他脱掉皮鞋，不准乱窜。当夜仓库失火，牛宝也冲去救火，并搭救了陷于火中的满地红。
一身长袍马褂的东家到画室看牛宝印年画，牛宝发现东家是位年轻姑娘，名叫春枝。两人交往渐多，谈笑风声，萌生爱恋之情。满地红暗中忌恨，便处处刁难折辱牛宝。按蔡氏族规，春枝作为家族末代传人不允许嫁人，不能将家业绝技传给外人。所以春枝只能作男儿妆扮。牛宝的到来，年画的绚丽激活了春枝的爱美之心，也激活了她被压抑的情感。
被挤出蔡家宅院的牛宝，住进蔡和爆庄后院的临时客栈。春枝以买年画为名，来与牛宝幽会。满地红指使王老板等一班奴才追打牛宝，牛宝被逼进拱门小巷，窦哥带领一帮兄弟在石窑顶上鸣炮相救，牛宝才得以逃生。
牛宝欲见春枝，故意向蔡家宅院扔放大麻雷子。囿于家规，春枝斥责牛宝并施以重罚。满地红借机发泄忌恨，把牛宝悬空吊起来，脚下堆满鞭炮箱，胸腰上缠上5米长的大查鞭，捻子从头顶上悬下，下面放一火盆，只要牛宝支持不住，垂下头，捻子点燃，就会鞭炸人亡。相持了一会，春枝不顾一切冲上前，用铁铲斩断绳索，踢倒炮箱，救了牛宝。
春枝换上女装，到小镇见牛宝，并送上盘缠，劝他离开是非之地。牛宝扔掉这当作盘缠的大洋，乘船顺黄河而下。春枝站在黄河岸边目送牛宝，并在两岸摆下花炮阵，火花如彩虹划破夜空，连接两岸，蔚为壮观。而船头的牛宝却感到十分凄凉
学会制造鞭炮的牛宝重回小镇，第三次闯进蔡家宅院，耍起鞭炮，威武非凡，要求提亲。族长们同意春枝出嫁，但要“比炮择亲”。比炮场上，春枝身着艳丽裙装凝重端坐，牛宝与满地红竞相比炮，牛宝总是技高一筹。然而在最后一搏时，“穿档炮”同时爆炸，牛宝的生殖器挨炸，一头倒在地上，失去知觉。
小镇石板路上，独臂掌柜抹泪送别残疾的牛宝。牛宝走了，春枝怀着牛宝的孩子伫立于黄河岸边，向远方眺望
【评析与欣赏】
《炮打双灯》是部既有文化意蕴、又有极佳视觉观赏效果的艺术影片。影片揭示了人性与封建传统的冲突，异于同类型的反封建题材的作品，它以个体反抗群体的方式来构置影片的戏剧冲突。影片中有几个性格鲜明的
人物形象：牛宝是个自由自在、四海为家的画匠，自己支配自己命运的生涯形成了他倔犟执著的性格，一旦认准目标、便会不顾生死，勇往直前。牛宝放弃画年画，而去学制造爆竹。这种职业的转换，表现出他追求爱情时的任性放达，也当然表现出牛宝生死两忘的人生理想的慷慨悲凉。春枝则是个承受压抑、生活扭曲的东家，族规的桎梏使她从小就女扮男妆，生活在静穆阴沉的蔡家宅院里。牛宝的出现，激活了春枝的天性。她穿上艳丽的裙装，喊出：“宁可不当东家，也要做一个女人！”春枝对爱情的追求却受到“奴才”们的反对，像管事满地红、王妈等等蔡家宅院里的下人们，实际是封建道德和封建社会的形象表现。满地红也是一个慓悍的汉子，但他骄横残暴，深藏野心。表面上，他不敢违抗东家春枝，实际上，他却处处刁难折辱牛宝，直到最后比炮。影片中无处不感受到这种阻力之存在，就像蔡家宅院的幽深中透露出一丝阴冷，它构成整个悲剧的根源，也引发出对一系列文化问题的思考。
“双灯”实际隐喻男性的生殖器，为“择亲”牛宝与满地红“比炮”，结果，牛宝在比炮中被打掉了“双灯”，虽说影片含蓄地表述了这一爱情故事（实为性故事）的悲剧结局，但目的却在于以这一“性的奇观”来揭示影片的社会性主题。结尾处理成：残疾的牛宝被抬出了小镇，然而春枝却怀上牛宝的孩子伫立于黄河边，牛宝的生命得以延续下去从生命的角度深化了对性爱问题的探讨。
《炮打双灯》还以精巧的银幕形象，获得了极高的观赏价值。影片首先成功地把特定的自然景观与叙事情景有机地结合在一起。浪遏飞舟的黄河、闭锁古板的内地小镇、饶具特色的青石板路，还有幽深古老的蔡家宅院，四合院式的传统制炮作坊这都构成了故事最完美的活动舞台其次，影片充分地利用了中华风俗中的文化意蕴，或者说充分地利用了年画和爆竹这中华民族极富喜庆氛围的民俗习惯。牛宝为年画画匠，那热烈吉祥欢快的色彩和图案，自然能激发人的爱美之心，春枝被压抑的天性被其激活，也是情理之中的了。春枝为爆庄东家，自然懂得利用烟花爆竹来发泄情感。最动人的是，春枝终于大胆地换上女装到小镇上去送牛宝，牛宝乘船顺黄河东下时，春枝在两岸摆起了花炮阵，噼噼啪啪、璀璨夺目的烟花、爆竹冲上夜空，从两岸交汇成一片五彩缤纷的云幕这无疑是春枝炽热情感的象征。可以说《炮打双灯》是部“爆竹文化”片。姑且不论春枝被激活的爱情和性欲，就像爆竹一样一经引爆便会轰然作响，就连牛宝的性格发展和职业的转换，也都是采取爆竹的象征。即是说，牛宝在故事情节中起到了爆竹捻子的作用，它可以引爆那被旧礼教、旧道德所抑制的人的自然天性，当然也包括性欲在内。喜庆的年画和爆竹都是中华民俗的一部分，它的展示是富有魅力和深意的。正如别林斯基所言：习俗“构成着一个民族的面貌，没有了它们，这民族就好比一个没有脸的人物，一种不可思议、不可实现的幻象。”（《别林斯基选集》第一卷第27页）影片十分注重情节场景的画面仪式感。从画面造型论，仪式化处理可以强化情感氛围，利于展示人物性格。例如蔡家宅院的鞭炮作坊自然会有其行规，违规者自然被处于重罚。于是，牛宝掷鞭炮进宅
院该受重罚：全身被缠满鞭炮、悬吊起来，而下面则是熊熊炭火，稍有失误，便会鞭炮齐鸣，血肉横飞只有如此仪式化处理，才能延宕时间，激发春枝救人的动作。又如“比炮择亲”，本身便是一场仪式；艳装的春枝隔河端庄而坐、神态严肃冷静，这边的宁静与对河比炮的热烈场面构成了强烈对比。而牛宝与满地红的每场比炮都是一场鞭炮之舞。其中则又是不同情感的竞争，因而也就显现出牛宝为爱情而争斗的气势可以说，这种画面和场景的仪式化处理，也是一种银幕“奇观”。总之从这三方面看，《炮打双灯》以其极高的视觉观赏效果，使影片获得了艺术性与商业性的双重成功。
《炮打双灯》的创作集体在各自的艺术环节上都展示了自己的才华，使得影片在整体上成为一个和谐完整的艺术精品。导演何平是一位很看重“个性”的艺术家，他认为要挽救中国电影的被动局面，就要“把中国导演的个性体现在电影院的银幕上，培养起我们的导演市场”。（《〈炮打双灯〉：何平如是说》。载《当代电影》1994年第三期）何平在《炮打双灯》中展示出自己的艺术个性。作为导演，何平对影片的整体把握比较和谐完美，在处理表演和银幕造型方面很出色，使影片形成了厚实凝重的风格，在叙事原则上常常取一种诱导观众参与的方式，这有如一些评论说的：何平善于“武戏文唱”（罗艺军语），或是何平影片的叙事语言采取了一种“反向结构”的冲突语法（古建语）这在《炮打双灯》中是非常典型的。如处理牛宝与春枝的情感关系，并没取习见的“一见钟情”的方式，而是先抑后扬，开始牛宝对春枝是冷淡的，几乎不屑一顾；只是寻到了“年画”这一共同的话题时，两人的交谈才有了欢笑，两人的眼中才有了脉脉的痴情又如春枝去小镇临时客栈看望牛宝时，一对恋人相逢，却偏要谈买年画与卖年画。以“间离”方法来处理“激情戏”，符合了避免表现激情顶点的艺术辩证法。这样的处理可给欣赏者留一个参与想象的空间，同时也就显示出何平作为导演的“精品意识”。
影片中的三个主要演员的表演都很有特色：巫刚饰演的牛宝表演洒脱有力、很有激情，异于他过去角色的类型，塑造出一个有个性敢做敢为的民间画匠形象。宁静的表演从容自然、细致准确，较全面地展示出一个在封建礼俗约束下的少女的痛苦、挣扎到反叛的心理过程。而赵小锐饰演的管事满地红，是一个充满匠气又怀有权力欲望的封建奴才，赵小锐的表演很有力度，将这具有二重性格的人物演得栩栩如生。因此，他们三人在第十四届（1994）金鸡奖的评选中分别获得“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最佳男配角”的提名。
《炮打双灯》艺术上的成功，使它在第十四届金鸡奖评选中荣获“最佳合拍片奖”、“最佳导演奖”和“最佳美术奖”；还荣获1994年第二届大学生电影节中“最佳视觉效果奖”，1994年《当代电影》国产十佳影片第一名。第四十二届西班牙圣·塞巴斯蒂安国际（A级）电影节上荣获特别奖，宁静获得最佳女演员银贝壳大奖；还在第十四届美国夏威夷国际电影节上获最佳影片大奖。
（徐志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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