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襄王在位时,燕国有个说客来到秦国。这人名叫蔡泽,学识广博,善于辩论。他听说秦国的丞相范睢因自己的亲信郑安平和王稽都犯了重罪,心中忐忑不安,想急于卸掉丞相的担子,便赶到秦国来向范睢游说。
蔡泽是个穷汉,到咸阳后住进旅店,对店主说:“你给我拿好酒好菜来,等我当了丞相,会给你丰厚报酬的!”
店主说:“你是个什么人,还梦想做丞相?”
蔡泽说:“我是天下雄辩有智的人,前来求见秦王的。秦王见了我,必然佩服我的才智,会取下范睢的相印挂在我的腰间来的。”
店主笑他狂妄,把他的话当做笑话讲给旅客们听。这话很快传到范睢耳中。范睢叫人把蔡泽召来,差人一到旅店,店主对蔡泽说:
“谁叫你胡说八道,这下子大祸临头了!”
蔡泽笑笑说:“我见到范睢,他必定会解下相印让给我,不须去见秦王了。”
店主见他贫困,就说:“你不须交食宿费了,快去吧,只是不要连累到我!”
蔡泽会见范睢,范睢高坐堂上,也不叫他坐,厉声诘问:“想代我做丞相的人是你吗?”
蔡泽站在一旁回答说:“正是!”
范睢说:“是来对我游说,夺我的爵位?”
蔡泽说:“唉,一年四季,运转不息,成功的退下,将来的上去。你已经应该退下了。”
范睢说:“我自己不退,谁能让我退下呢?”
蔡泽说:“人在年轻体壮、头脑灵活的时候,努力建功立业,利于天下,成为人人仰慕的英雄豪杰。既然已经得志,年老体衰,就应该安乐长寿,欢度晚年,让自己的业绩流传后世,这不是很聪明么?可是像秦国的商秧,越国的文种,他们都立过大功,功成之后身不肯退、遭到悲惨结局。你愿意做这样的人么?”
范睢心想:他用利害关系,渐渐进逼,若说不愿意,就落入了他的圈套了。便假心假意回答说:“有什么不愿意的?商秧为秦孝公制定新法,使秦国民富兵强,扩地千里;文种使越国转弱为强,并吞了强大的吴国,为越勾践报了深仇。他们虽然都遭杀害,但功在当时,名传后世,为什么不愿做这样的人呢?”
范睢这时虽然嘴硬,但已被蔡泽点中了要害,不能安坐了。
蔡泽说:“作为一个贤良的臣子,谁不想有个圣明的君主?光有贤臣,没有明君,国家还是灭亡的例子,从古以来就有。商秧、文种不幸遇害,难道他们是想用死的代价来成名的吗?所以大丈夫处世,身名俱全的是上等;名传下了,而身已死,是次等;名声败坏,身体还在,这是下等。你要做哪种人呢?”
这段话说得范睢胸中爽快,不觉走下堂来,连声称赞:“说得好!说得好!”
蔡泽又追问范睢:“你说愿意做商秧、文种,请问:今天的秦王,在信
任忠臣、厚待故旧方面,比起秦孝公怎样?”
范睢想了一会,不敢直说,只好含糊口答:“不知道!”蔡泽又问:“你想想自己的功绩,比起商秧、文种如何?”范睢说:“不如他们。”
蔡泽说:“秦王在亲信功臣方面不会超过秦孝公;你的功绩也不高于商秧、文种,而你的俸禄却大大胜过他们。他们尚且不能免祸,何况你呢?你今天的富贵已到达顶点,依然贪恋富贵,不肯急流勇退,恐怕商秧、文种那样的祸事你是难以避免的了!所谓‘日中必移,月满必亏。’你何不在这时交出相印,推荐有才智的人担任?名义上是让贤,实际是卸去重担。然后欢度晚年,免除后患,有什么不好?”
范睢听了十分拜服,说:“先生自称雄辩有智,果然如此。我敢不从命!”于是请蔡泽上坐,用接待贵客的礼节对他,留他住在宾馆里,设宴款待。第二天入朝,范睢向秦王奏道:“有位客人刚从山东来,名叫蔡泽,这
是个奇才,足以掌管国家大事。臣见过的人很多,没有能及得上他的,臣与他相比,不及他万一。特向大王推荐。”
秦王把蔡泽召来,问他并吞六国独霸天下的事,蔡泽从容对答,深得秦王的欢心,立即拜他为客卿。
范睢接着借口生病,归还相印。秦王不准。范睢从此装病不起,不去上朝。秦王便拜蔡泽为丞相,代替范睢。
范睢果然平安地度过了晚年,老死在自己的封地——应。
蔡泽当上丞相后,特地派人向旅店主人送去一笔丰厚的赏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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