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辱不孝子

潘思光是一位济贫仗义的进士。

有一天,西村的张寡妇因不堪忤逆子张忠厚的辱骂,拄着拐杖去找潘思光,老泪纵横地哀求道:“潘爷,你行行好。替我治治那忤逆子吧。”潘思光扶张寡妇在椅上坐下,给她递上一杯热茶,宽慰说,“老人家,您别伤心。有话慢慢说。”张寡妇望着热心肠的潘进士,又想起她那凶神恶煞般的忤逆子,抽动瘪嘴巴哭得更伤心了。直到潘爷几次催促,才含泪泣诉起她的身世,还撩起破衣衫,让潘爷瞧看身上的斑斑紫红伤痕。

原来,张寡妇三十岁上就殁了丈夫。她没改嫁,含辛茹苦的拉扯大了那时才只有五岁的儿子张忠厚,谁料,张忠厚娶妻后,竟伙同妻子以恶语和拳头来回敬她的养育大恩。这天,只因五岁的孙儿不慎跌了一跤,张寡妇又被忤逆子打得脸青鼻肿。她悲伤得想去投河。幸经好心人指点,才试着来找邻村的潘爷。

听完泣诉,潘思光悲愤地对眼泪汪汪的张寡妇道:“张婶,您先住我家一段时间。我去规劝规劝张忠厚。”张寡妇哽咽着感激地直点头。

再说张忠厚打了母亲一顿,见母亲向村外的小河方向走去,以为她必去投河无疑,竟狠心地躲进屋里坐等死讯。不料,黄昏时候,一位邻居来告诉说:“忠厚,你阿妈去找潘爷啦!”他听了像遭电击般吓傻了。他知道连知县的恶公子也敢处死的潘爷,惩治他这样的小人更不在话下,不禁抖着身子对妻说:“老婆子找潘爷了,这可不得了哇。唉,往后你我多留点神,若见他的影就快躲!”夫妻俩商定:对潘爷只能躲不能惹。

此后,潘思光几次去找张忠厚,果然都扑了空。但每次都见到他们慌忙丢在家的那个胖小子。潘思光想出了个令他们夫妇躲不掉的办法。他接连十来天没去找他们夫妇。

张忠厚见潘思光多日不上他家,以为潘爷不想管他的闲事啦,便不再处处留神他的踪迹。一天中午,张忠厚正在家吃午饭,天上突然雷声轰轰,紧跟着倾下了瓢泼般的暴雨,他想起谷场上还晾着陈谷,忙同他的妻子跑去抢收,将五岁的胖小子撇在家里。雨越来越大,他们夫妇担回湿谷又换好衣服后,才发现不见了胖小子,急得又喊又叫地寻找。这时,一个披着蓑衣的邻人来告诉她:“刚才落雨后,我见你们的胖小子跑去河边喊奶奶,来了山洪就不见了。”张忠厚发疯般地跑到小河边,望着咆哮翻腾的洪水号哭心肝宝贝,又央求村邻帮助寻找他儿子的尸首。

到了第二天中午,尸体仍没找见。张忠厚夫妇茶饭不思,嗓子哭哑了。乡邻们不念他们夫妇往日的横蛮旧恶,纷纷前来劝慰。午后,潘思光闻讯来到他们家。潘爷不等他们夫妇打招呼,就抢先朗声道:“忠厚兄弟,忠厚嫂,听说令郎没了,我特来向你们道喜!”

潘思光的话,令在场的西村人无不骇异。张忠厚夫妇也忿然地仰起泪脸怒视潘爷。

潘思光却不慌不忙地面对大伙说:“诸位先别忙责怪潘某不近人情。忠厚夫妇没了儿子固然不幸,但细想起来却是件大喜事!大家想想:倘若忠厚夫妇抚养大他们的儿子,说不定他们夫妇将来还会受儿子和儿媳妇的凌辱哩!到那时,他们夫妻或许也会像现在的张婶那样,跑到我潘家避难。照此看来,他们夫妇如今没了儿子岂不是件大喜事!”
一席话,说得张忠厚夫妇满脸羞惭地垂下了头。西村人也暗暗叹服潘思光教诲人的高明!

张忠厚夫妇哭啊哭,突然扑向潘爷面前跪下哀求:“潘爷,您的话,才让我们回想起当年爹妈抚育我们的艰难。潘爷,从今以后,我们会像疼爱儿子那样,去孝敬我们的老母亲。潘爷,让我们把老人家接回来吧。”潘思光扶起张忠厚夫妇,劝慰说:“忠厚兄弟,忠厚嫂,你们若能从此孝敬令堂,将来你们也会得到儿子和儿媳的孝顺。”

当天,张忠厚夫妇就跟着潘爷到潘家。他们万没想到竟在潘家见到“死”了一天多的胖儿子!原来,他们的胖小子被山洪卷走一说,是潘爷嘱托河边的人假传的。在落大雨前的那晚,潘思光看天象时,已预知第二天午后有大雷阵雨,于是,暗托张忠厚的一个邻人在落雨后,相机带走他们的胖小子。这就是潘爷十多天前设下的诲劝忠厚夫妇的奇谋。只是借雷雨之便施行罢了。

潘思光送张忠厚一家人回去时,向他们道歉说:“请原谅我让你们平白无故地”张忠厚急忙截断潘爷的话,泣道,“潘爷,您别说啦!我们夫妻再鲁莽,也懂得潘爷教诲我们的这番苦心!”

后来,张忠厚夫妇变成了一对名副其实的孝子贤媳。一家从此过起了和睦的幸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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