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琦画家自述

完成,未完成与将完成的使命,为绘画的绘画


精卫填海(穹顶画为天津火车站所作)1988

——王玉琦

对一些人来说,绘画早已经死亡。对另一些人来说,绘画的使命从未完成。

大话妄言'使命'于当下,犹如时空倒转,也许挺不入流的;会被人耻笑。

在这里,我的所谓'使命',是一种感觉;是艺术赋予一个画家必须具有的某种纯个人的坚持。惟道以持,因为绘画之于画家,是他生命真正的家园,灵魂的圣地。

人生在世,会经历很多事。世界在我们的脚下,会不断地延伸变大;而在我们内心的认知,会越来越小。变化似乎是正常的。顺应着时势,又能保持某种不变的感觉,绝非易事;除非有某种巨大的东西作为支撑。

另一方面,如果说,每一个人,都摆脱不掉作为历史的抵押之宿命。作为一个生活在纽约的画家,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出生的中国人,能够同时拥有东西方双重背景的生活经历,体验与世界不同文化紧密冲突与融和的过程,可以肯定的,这些都或隐或显的深刻影响着我的人生。也通过我的绘画有意无意的反映出来。在艺术的国际舞台上,吸取人类共同的优秀传统遗产中有益的营养,以更丰富的包容性和复杂的理解力,来建构一个独特的自由艺术空间;与此同时,将自己的所感,所想,所知,所为展示出来,是个人行为与社会事件之间很有意义的研究备板。也是艺术家有可能被视为有良知的'知识分子'的自觉的责任(有人在笑;夹杂着'嘘——'声)。

这样想,艺术家象殉道者。我们是别无选择的。

我知道,有人还在笑;而且笑得更厉害了。

但无法否认的是:这就是我的生活。

总之,我们还在画。还在谈绘画。并始终认为:为绘画而绘画是一种境界;是一种常人难以企及的很纯粹的艺术态度。这在今天,尤其象一条小路,一道窄门。好在如《圣经》所说,'找到的人也少'('……onlyafewfindit'Matthew7:13-29)。也许,惟其窄小,惟其狭隘,那里的确容不得通过太多的人?

绘画的使命,既抽象,又具体。作为画家,虽居巷隅闹市无法脱俗,或小我自顾,为生存、为挣钱而画画;或心怀大我,无法不为人生、为社会而艺术。绘画可以'艺术的名义'登殿入室,行其怡情冶志之功;也可以随行就市,呈商品贩卖而唯利是图。其本身,却始终应该保持她清流独立的品相,不可为取财或得名而欺世。纵使是为自我的绘画,因为艺术自身高贵的审美价值与丰富的人文内含,不得不要求有志于绘画之道为此命的人,将艺术的普遍原则,真正化为个人的人生哲学和行为伦理。

也因为如此,艺术属于艺术家个人的宗教。当一个人将自己的才华与心智托付给一种高尚的使命后,信仰会照耀着他。当这个人作为一个艺术家,将一己的人生经验,外化为艺术活动,就有可能成为可与人群和社会所共有的资源或者财富。越是敢于真诚的面对自己,作品的人性张力就越强大,人文内含就越丰满,艺术的品质就越纯静。他主观的个人行为,无形中就可能成为社会生活的一部分,并在客观上参与了人类文化的历史进程。

顺便想到了马克思和恩格斯。首先,也许不是他们'乌托邦'的思想和艰深的资本理论,而是他们奇特的肖像——西方人的容貌、肤色与气质,比蒙娜·丽莎,更深深地诱导出我曾经一个中国男孩儿的视觉的好奇心。对于艺术,他们的一句不知从哪里被截取来的话,象咒语一样,至今在我耳边嗡嗡作响。叫做:越有民族性,越具有世界意义。其实,沿着这样的逻辑,那个他们承袭来的黑格尔哲学的逻辑,再向前跨越一小步:艺术,越是有个人性,越是具有人类意义。这样也许更接近真理,符合他们俩谈话的完整本意。

更毋庸置疑的,马克思在今天,继续与爱因斯坦和佛洛伊德一起,做为三个天才犹太人,发挥着他们伟大的影响。正如《天才的秘密》('ThreeMindsthatShapedtheTwentiethCentury-SECRETSofGENIUS'–U.S.NEWS)一文所形容的那样:人类如果不是沿着他们三人指引的小路,跨过十九世纪,我们今天的世界,一定是在完全不同地方。这种景观,却是因为他们三人不期而共有,截然不同的偶然的'个人秘密':马克思,如果不改而研究哲学,却幸运地为他写的情诗找到了出版社,他只能是个被时间淹没的平庸的二流诗人;爱因斯坦如果相信,自己在小学七年级,被数学老师毁灭性的挖苦为'永远算不对'的孩子,我们就不曾拥有这样非凡的大脑;佛洛伊德通过自己的精神分析学说,为世人揭开了童年经验对人一生的重要影响之谜。同样,他的独特贡献,缘于他放弃了法律学习兴趣改读心理学。


母亲(油画)1983

用伟人的丰功伟业来谈画画的事,有些不着边际。虽然鲁西安(LucianFreud)的绘画,又让我们相信,是可以这样的谈法,而且'很直接'。

我是说,一个画家的担戴会有多重要,舞台无论大小,视其天赋高低,并不在乎是谁托委予他。民族、国家不是艺术的商标,品牌;尤其不是旗帜。不用那么政治。其人其事,亦并非寻求持续地被潮流、时尚所追逐。有时候,惟事只可善了于寂寞,故甘于被人群遗忘的一隅。尼采说得好:'不仅是在必要情况之下忍受一切,而且还要喜爱这种情况。'正所谓:'寡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他用一生的时间长度来铺垫,做孤独的奋斗,向自设的终极目标前进,未必不是将自己的卑微生命,做为探测人性情况'可能性'的试验场,而对人类有所贡献。如滴滴水珠,或以小注之溪,去汇那磅礴之江河湖海;或雾化云气于太虚,献祭给燃烧的太阳。是为水的自由意志,亦是为水浑然天成的宿命。

做了画家,纵使是少不更事的承诺,一夕选择过,也深深地体认到:吾辈前面,确已巨匠林立。我们并不因此而怯懦,更无缘轻言放弃。我们高擎起膜拜的双手,心怀感念,任重而道远。任重,是说矢志勤于'修';道远,是说潜心矜于'品'。我们有特殊的使命。

这使命,是自己给出的。

至于死亡,学习如何面对、接受并拥抱死亡,使之成为生命的一部分。这正是伟大而永恒的艺术主题。却不只是为绘画之命运独此立照;这是每一个人短暂的生命与人类漫长的历史一直都要观照的神秘。伴随着物种的进化,人类心智与思想的努力,在充满了矛盾的痛苦挣扎中,仰赖着宗教与哲学的信仰,不仅跨越了生命意识长久的蒙昧沉睡,亦绵延了人文主义伟大的科学觉醒。人,缓慢的生息,繁衍。生下来,活下去,与死为伴——象北川的孩子们,平凡而坚韧。

艺术,绘画,在这样的进程中,一直以形色生命万物的方式与人类共勉,试图跨越生死的门槛,并做到了。画家当然的死去,正在死去和将会死去,也只有死亡可以停止他做画。除非画家自愿放弃了画笔;而绘画是不死的,会留在画家的身后。好的绘画,会在时间长河的不断淘汰中,幸存下来。

画家对世界当然是有所期待的;一个虔诚的艺术家对这个世界的期待,大概是能够象中国古人说的:'破万卷书,行万里路'。我们还在画,不断地画,是因为拥有对我们生存其间的世界永不泯灭的好奇心——无论是对大自然的动能物质的无限时空,充满了光、形、色、质的外部恢弘构筑与内部绵密织体,还是匿蔽阴柔又情机潜伏的复杂的生物与人类的感觉与意识领域。这是人性中'知'的欲望。作为画家,更反应出了这种欲望本能中最为原始与朴素的一面:用画笔来延伸我们的感官,去看,去碰触,去探寻,去感受;像天真的孩子一样,来提出我们对这个无法穷尽未知、庞杂却有序的宇宙存在的问题;用描绘来揣摩和想象造物主缔结生命万有之神迹的过程。

我相信,谜之焉存,我们便会被疑问不断地诱惑和吸引;绘画的使命,也因为生命不息而从来不会完结。

谁又可能代替那大神,提早做出那大限一刻的最后审判呢?

为了更好的把问题提出来,把话讲好,我们需要技巧。需要学习前辈大师,而不是背叛他们。

因为从未放弃绘画,所以我们才有可能深刻的体会,并怀着崇敬的心情欣赏伟大的传统画家们创造出的具永恒的生命力的绘画形式和登峰造极的技巧如何与丰富的激情完美结合,产生令人痴迷的呕心沥血的感动和凄绝孤苦且不冥顽自识的美丽。爱,真诚,良善,信任,同情,宽容,耐心,隐忍与悲悯,作为艺术的精神,透过伟大艺术家卓绝的技巧而弥留画面,贯穿了艺术史;启蒙,慰籍,释放,发掘并升华了普罗芸芸众生深藏着的巨大的人性潜能。

这就是传统的价值;就是继承的意义。

诚然,人类进化到了如此被物化了的自然。事实上,你当然可以用任何你认为的最为合适的方式,来表述你所理解的世界。今天的艺术家亦面貌纷呈,绝对的形形色色。信息时代,图片的狂轰烂炸与视觉神经的空前疲劳,绝对使人有道理不断质疑绘画,尤其是具象绘画,或说写实主义绘画的存在价值。但这正标示了绘画仍将继续的必然。因为我们挑战的是人类自己前所未有的物欲崇拜与科技制造出的日趋与大自然为敌的虚拟的赝品世界。绘画在这样的努力中,与时俱进,做价值的守望,愈显悲壮;可与人类顽强的生存本能同日而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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