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宗岱生平轶闻
风流赢取身前身后名
1934年,一宗颇为'有趣'的离婚案件成为北京报纸争相报道的焦点:一名家庭包办婚姻的媳妇何氏上京向一位北大教授讨回妻子'名分',该教授并不承认婚姻的有效性,闹到法庭试图解除婚约,但由于不赞成朋友离婚的北大文学院院长胡适的出庭作证,该教授一度败诉;直至后来又颇费了一番周折,该教授对何氏作了赔偿,婚约才正式解除。这件事听起来就像一宗近代版的'铡美案',所不同的是,传统意义上的'陈世美'并没有因此而被强行押上'虎头铡'。时隔7年,又是这位已经名声远播的教授掀起了一阵不小的'同居风波'。他在广西百色处理家务期问偶然看了一出粤剧,并对饰演女主角的花旦甘少苏一见倾心,遂不顾社会舆论压力,与现任妻子、女作家沉樱分手,跟甘少苏结合在一起。
对于'梁宗岱'这个名字,熟悉20世纪中国文艺的人们都不会感到陌生,即便不完全了解他的生平,也一定听说过他的奇闻轶事——至少,应该读到过他所翻译的文字:莎士比亚、歌德、里尔克、瓦雷里等世界文学大师的诗歌作品之所以能在中国风行,与他的大力译介息息相关。'着名诗歌翻译家'的名号戴在他头上,相信谁也不会感到意外。而对于梁宗岱的诗人身份,要获得承认也许就不这么简单。着名的《芦笛风》,不过是一个旧体词的合集--旧瓶装新酒?在白话文日益进入人们生活的当儿,在人们注重打破一切旧有形式的年月,这样的集子只会遭到大规模的批评甚至嘲弄。然而梁宗岱并不与人们苟同,'就是词又怎样呢,如果它能恰当地传达我心中的悸动与晕眩?'这是他的理由,也是他作为一名'诗人'独特个性的极佳表现。对梁宗岱来说,他这个人本身、他的所作所为、他一生的'传奇',足以构成一首宏伟的大诗——即便他的诗写得很少,甚至在晚期完全放弃了诗歌创作。
用一生来完成一首诗,'一生'就注定要成为为这首诗所付出的代价。所有能够称作'传奇人物'的人都是如此,这是他们共同的宿命。20世纪初,一个大变革时代的起点,这样的传奇人物一个接一个出现。在文化界,梁宗岱算是浪尖上的人物。少年得志,16岁时获得的'南国诗人'之美誉一直伴随他的一生;留学法国,所接触的中国同胞都是名声响当当的人物——这还不算什么,与法国象征派诗歌大师瓦雷里的相识相知,以及从罗曼•罗兰嘴里所获的赞誉,成为他终身受用的人生经历;28岁,便被聘为北大教授,文学青年们源源不断地慕名拜访;再加上如上所述的'风流韵事',使他早早步入了'文化明星'的行列,以强烈而突出的个性而受到公众的关注。人生的'得意之秋'匆匆度过,之后面临的是人生境遇风起云涌的大转变。
1951年,港澳及海外曾一度盛传他已屈死在狱中,'生前'好友甚至为他举行了悼念活动。这是他第一次'死'的经历,第二次'死',是在'文革'初期。1966年,粱宗岱被揪斗、挨打,文稿、相册、书信、名人字画被毁、被烧,于是香港第三次风传梁宗岱不在人世。
两次都没有'死'成的梁宗岱,依然个性强烈,乐观如旧,并潜心致力于'制药',同时向人们赠送药品。这可能是很多人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事情,一代翻译大师,怎么会'沦落'到'制药'的地步?究其实,这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他们家原本就有制药施医的传统,祖籍广西百色又盛产药草,梁宗岱爱上制药在情理之内。若非时代发生变故,梁宗岱成为一名着名的制药者也不一定。
风流、乐观、好争辩的梁宗岱,由翻译家、学者转向'制药者'的梁宗岱,从1917年14岁时起,就与广州结下了不解之缘。他的后半生——从1956年中山大学筹办法语专业,他被聘为教授起——全部都是在广州度过。1970年,中山大学外语系并入广州外国语学院,梁宗岱随外语系转至广外,任广外法语教授,之后广外便成为他最终的栖息地。在广外校园内,从一片五六十年代建的小阁楼丛中穿过,云溪路10号,记者看到了梁宗岱的故居。他
曾经的学生、同事,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前校长黄建华一边打量着熟悉的故人地,一边给记者讲述梁宗岱的生平,由衷的自豪与忧伤的怀念齐上眉梢。一首大诗已经完成,诗与诗人最终融为一体,不管称他做'翻译家'还是'学者'或其他什么名号,历史因为粱宗岱的曾经存在以及他所完成的人生之诗,而多了一抹定格了的奇妙色彩。
幼好斗'翻天郎'
学龄前的宗岱顽皮好斗,从不服输,故有'翻天郎'的美称。他每次跟别人的孩子打架,总是得便宜占上风。所以,街坊邻里的大人都叮嘱自己的孩子别招惹梁宗岱,免得吃亏。看见宗岱从远处奔跑而来,大人们就急忙地把自已的孩子喊进屋里,并吓唬说:'梁全泰的孙子来了,别乱跑!'(粱全泰是梁家一间商店的牌号)这时的小宗岱浑身是劲,脑袋机灵,神气十足。有时还对那些躲在大人背后的小朋友吆喝:'梁全泰的太公来了,谁敢出来比试比试?'敢应声来比试者不见一人。但这不意味着宗岱恃强凌弱、以大欺小,他只是喜欢打抱不平,看不惯那种欺软怕硬的拙劣行径而已。
少成名 诗惊世
少年时期的梁宗岱先后在广州《越华报》、《群报》等报刊上陆续发表诗作。
随着诗作接踵问世,各界赞誉亦随之而来,年仅16岁的宗岱就被誉为'南国诗人'。广州各报馆的记者闻讯纷至沓来。有一次,一位记者来访,梁宗岱出门迎接,问记者找谁,记者见他小小年纪,便信口答道:'找你父亲梁宗岱'。梁宗岱慢条斯理地说:'你不是要找梁宗岱么,我就是梁宗岱。'那位记者惊诧不已。
喜争辩 惹警察
在梁宗岱留法期间,中国的文人、艺术家,如刘海粟、朱光潜、傅雷、刘抗、陈人浩、张弦等先后踏足巴黎。他们在学习之余,有时会聚一起议论文学艺术,叙谈友情。梁宗岱虽不是画家,但对油画却颇有见地,常去美术馆参观画展,或去刘海粟住处欣赏油画。刘海粟一次去巴黎近郊玫瑰村探访朱光潜时作《玫瑰村》一画。完稿之后一直挂在墙上,自己颇为欣赏。一天早晨,他正想去美术馆,恰巧傅雷和梁宗岱两人来看画。傅雷说:'很好!在色块的处理上,构图上都接受了塞尚的影响。'梁宗岱说:'这画是海粟自己的东西,与塞尚无关,你看走了眼!'傅雷耿直,认定的事就坚持到底,而梁宗岱也不肯随声附和,谁也不服谁,越争越激烈,眼看要动手。旅馆老板不懂华语,不知道争吵的原因,慌忙打电话请来警察局长。局长赶到一听经过,大笑而去。两位老友也都相视而笑,和好如初。
多情种 思白薇
在法国,梁宗岱倾心爱恋着一位姑娘安娜,并给她起了一个中国姑娘的名字——白薇。1925年2月20日,他在认识安娜不久便在日内瓦湖畔写下一首《白薇曲》描绘了他们之间的情谊。9•18事变后,'祖国高于一切'这一观念深深扎根于他的脑海,因此,梁宗岱决心忍痛和安娜分手。宗岱回国前夕,安娜和她母亲正在西班牙游览。他饱含着难舍难分的心情写信给安娜,将自己的决定告诉她,并以此向她们母女告别。安娜接信后,十分惊讶、着急,立即回了一份电报,说她马上返回巴黎,要他千万等她回来再起程。可是,梁宗岱怕再见安娜,担心被安娜的音容笑貌、举止言谈深深吸引着无法脱身,便毅然起程回国了。安娜赶到巴黎时,已是人去楼空。她独自伫立窗前,望着塞纳河的滔滔流水失声哭泣,追思着梁宗岱的身影,怨恨梁宗岱太无情无义了。但她哪里知道梁宗岱内心深处的痛苦。他久久割不断心头的那一缕情丝,安娜的形象常常浮现在他的脑海。后来,他和沉樱女士结婚,生的第一个女儿,就取名为'思薇',可见他对那位法国'白薇'姑娘的一往情深。
轻权贵 重性情
1944年的秋天,在梁宗岱刚刚完成培训班一个学期授课任务后,正赶上蒋介石物色'智囊团'人选,他看中了在知识界有影响的粱宗岱,就派人持他的亲笔信来召见梁宗岱。前后三次召见都被他婉言拒绝了。第四次,由徐道麟坐蒋介石的轿车来到重庆北碚,要亲自接他去见蒋介石。徐是梁宗岱留欧时的同学,又是蒋介石的亲信。他来之前曾先打来电话通知复旦大学校长章益,梁宗岱知道这一次走脱不了,只得出面周旋。他见到徐道麟后便说:'老同学,我刚下课,肚子饿得叫了,我们先上馆子吃一顿再说。'于是他拉上章益校长一同去饭馆。在餐桌上,梁宗岱不断饮酒,并装出一副醉态,摇摇晃晃地对徐道麟说:'今天不能去拜见蒋总裁了,改天再去吧。在北碚兜兜风,就送我们回学校好不好?'就这样,终于巧妙地躲过了这一次的'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