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庚人物轶事
常言说'做人',而高境界的人不是'做'出来的。
曾经有这样一件事:中文系办一份学生刊物时,学生主编去找林老题字,林老爽快应允,还对当时这位才上大二的学生说:'看您什么时候方便。下午行吗?'当他按约定时间赶到林庚寓所,林老已立在初春的寒风中等候,拿出写好题词的精美卡片,还抱歉地问学生:'年纪大了,不能写毛笔大字了,只能写几个钢笔小字。不知道适不适合刊物用?'
通过这件事看来,林庚是一位真正的长者:'一流的学问,背后是一流的人品;没有一流的人品,做不出一流的学问来。'
《西游记漫话》
在'文化大革命'中,林庚无以排遣心中的困惑,就经常夜读《西游记》。就这样,白天被批判的林庚,晚上在书斋里摊开书卷,从文学中得到宽慰和愉悦。最终他将《西游记》烂熟于心。难得的是,他将自己人生感悟融进了对小说的理解,在80岁高龄出版了《<西游记>漫话》这样一部'极具个性的充满诗人气质和潇洒笔意的快意之作'。古代文学研究大家程千帆教授在给先生写的信中说,他是在病中收到了林庚先生的着作,看了书竟爱不释手,自己看不完,就让自己的学生给他念,'一口气花了三天,高兴得不得了,说这书是‘盖自有《西游记》以来之第一篇文章也’'。
北京大学中文系副教授杜晓勤说:林庚先生到晚年都童心未泯,'成为大教授了,都还看小人书。'在上世纪80年代,他以诗人的眼光,在着述《〈西游记〉漫话》里提出:'《西游记》是神话和童话的结合。'
最后一课
林庚退休之前,中文系特意为他安排了一堂'告别课'。尽管从1933年在清华大学给朱自清当助教开始,林庚已经执教半个世纪,但他的讲课题目还是几经更换才定下,讲课内容也斟酌再三,教案足足准备了一个多月。这一课,讲的是'什么是诗'。
讲课那天,他穿一身经过精心设计的黄色衣服,配黄皮鞋,头发一丝不乱。照钱理群的说法,'美得一上台就震住了大家'。然后,他款款讲来,滔滔不绝。但是,课后当钱理群送他回家,他一进门便倒下,大病一场。
据听过课的人们回忆,林庚平素讲课,有时身着白衬衣,吊带西裤,有时身着丝绸长衫。他腰板挺直,始终昂着头,大多时间垂着双手,平缓地讲着,讲到会心关键处,会举起右手,辅以一个有力的手势。他从不用讲稿,偶尔看看手中卡片,但旁征博引,堂下鸦雀无声,仿佛连'停顿的片刻也显得意味深长'。
'清华四剑客'
1930年,在清华大学物理系读完二年级的林庚自愿转到了中文系。至于转系,竟是丰子恺的漫画惹的'祸':'到清华后,我常在图书馆乱翻乱看,看到了《子恺漫画》,像‘无言独上高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几人相忆在江楼’等等。看了他的画,我就找诗词看去了,结果一看就入了迷。'
加上读了郑振铎为《子恺漫画》写的序,他感觉到了文学的巨大力量,对中国古典诗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其实,更深层的原因是林庚觉得艺术'能于一瞬见终古,于微小显大千',从而'希望通过诗歌实现人生的解放'。就这样,他走上了漫长的文学创作和研究之路。
转入清华大学中文系后,林庚成了清华园'四剑客'之一。他与另外的'剑客'——吴组缃、李长之、季羡林三位先生常在一起谈论文学创作。用季羡林先生的话说,四个人'方言高论、无话不谈,‘语不惊人死不休’。个个都吹自己的文章写得好,不是梦笔生花,就是神来之笔。'他们一起听过当时名噪一时的女作家冰心的课和燕京大学教授郑振铎先生的课,结果被冰心板着面孔赶了出来,却和郑振铎先生成了朋友。林庚的作品,得到了教词选课和诗选课的俞平伯与朱自清的赏识。1933年,林庚毕业留校,担任时任中文系主任朱自清的助教,并为闻一多的国文课批改学生作业。
晚年的林庚先生又与吴组缃、王瑶、季镇淮并称'北大中文四老'。
长寿秘诀
在北大中文系老一辈的学者中,林先生是享寿最高的一位。在为先生九十华诞祝寿的时候,有人曾向先生请教过他的长寿之道,先生回答说:'有两条,一条是一切都是身外之物;再一条就是多吃胡萝卜。'先生所说的'一切都是身外之物',这当然首先是指的淡泊名利,先生的淡泊名利是人所共知的,可以说是保有陶渊明之风,承继了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高洁品格。但据我的体会,其含义又还不止于此,其间还包含了在《西游记》研究中所表现出来的童真童趣和乐观精神。先生被称为'喧闹时代的隐退者'。
当然,另一条养生之道就是喜欢体育活动。林庚先生很喜欢打乒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