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破命案
张坦熊到桐庐任县令不久,常带衙役到各处体察民情。
湖北汉阳
一天,路过一座山头,有人来报,山坡丛林间发现一具死尸。张知县带人赶去一看,是一具中年男尸,脸部、颈间伤痕累累,很明显是被打死的。仵作查验了半天,除了伤痕,只查出死者的贴身布袄有一小银袋被扯落的线痕。
一县吏看了看四周,皱着眉头,凑近张坦熊耳旁说:'大人,这种无头案,发生在荒山野岭,很难破的。你初来乍到,万一破不了案,上司那头不好交待呀!不如以‘被猛虎伤害’结案,就地掩埋算了。'
张坦熊正色说道:'这怎么行!当官是要为百姓办事的,哪能为了自己而把百姓的生命当儿戏呢。这案,一定要破!'
听说出了命案,陆续有人赶来围观。张坦熊双眼一扫,发现其中有个人,不像别的人那样好奇地争看死尸,却睁大眼睛老在仵作和县衙官差身上打转。他当即暗暗把两个差人叫到一棵大树后,吩咐说:'把公差服换了,跟随那个穿蓝衣衫的人。另外再去村里打听一下他的为人。问清楚了,一人来报,另一人仍然跟着,千万不要让他跑了!'
验尸完毕,暂且收棺。张县令和众衙役走了五里多地,才到最近的一个小村庄。张坦熊装作肚子疼痛,要在村里找地方歇息。公差在村里转了一圈,回来禀报:'老爷,这村没有大房子能容下我们这么多人,只有一间土地庙,却是门无板窗无户,根本不能住人,再说,听说这地方常有老虎出没,危险哪!'
张坦熊进土地庙看了看,说:'还可以住嘛,找几张草席把门窗遮拦一下,怕什么!'
这时,派去跟随的差人来报:'老爷,那个穿蓝衣衫的人叫郎凤奇,是邻近分水县人,多年来在这一带卖五谷杂粮。村人说,他和村里一有夫之妇有勾搭。别的什么,他们就不知道了。'
张县令马上派公差把郎凤奇拘来,单刀直人喝问:'你为什么杀人?'这郎凤奇倒也镇定,回答说:'冤枉呀,老爷。我没有杀人。'再问,他还是这句话。张坦熊也不逼他,只命先行关押。
张坦熊叫过一公差说:'你去找一间空房,要前后各半间的。前半间关押郎凤奇,你藏在后半间,听听他讲些什么。'
郎凤奇关进不久,张坦熊又把他勾搭的妇人的丈夫关了进去。这人一进门,又哭又闹,指着郎凤奇骂:'你仗着有钱有粮,私通了我老婆,我忍了。如今又下这毒手,连累我被关押,你害死我了!'郎凤奇大大咧咧地说:'我做的事,我自己都不怕,你怕什么?他们找不到证据的!等过了这一关,我多给你几斗好米就是了。'
躲在后半间的公差把听来的话,一五一十向张知县禀报,大家都很高兴,命案终于可以破了。张坦熊却说:'慢着,杀人的凶器、被抢的小银袋还没找到呢,我们还得费一番心思才是。'
师爷献计说:'老爷,要让郎凤奇老老实实交代,难呀。不如对他讲明:只要认了,可救他一命;不招,重棍打死!他一害怕,就会招认了。'
张坦熊摇摇头说:'万一他真的招认了呢?这是杀人案,我如何救得了他?'师爷说:'咳,不过是骗他供认罢了,哪能真的救他!'张坦熊说:'当官的岂可不讲信用?我在桐庐不会是三朝两晚,以后再审案,犯人必定会说,这个县官骗人,宁可打死也不能招供。那么再要破案就难了。'
张坦熊亲自带人到郎凤奇租住的房子搜寻凶器和银袋,公差们找遍了角角落落,都没找到,大家都急了。
张坦熊让人找到房主。这是个年过七十的老人,他说自己只能提供一点点线索。于是,张知县下令在关押郎凤奇的房里设起公堂。
郎凤奇一上堂,仍是昂头摆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这时,后半间屋的边门开了,藏着的公差出来,把郎凤奇和妇人丈夫的对话学说了一遍,把郎凤奇惊呆了。嘿,想不到'隔墙有耳'呀!妇人的丈夫原本就怕得要命,听公差这么一说,更是胆战心惊,把自己知道的全抖搂了出来。老房主也说,昨天夜里郎凤奇喝了许多酒,提了一根粗木棒外出,回来时木棒却不知去向。
郎凤奇见瞒不住了,只得如实招认:自己与死者和同一妇人私通,两人经常为了她争风吃醋。昨夜酒后性起,一怒之下把他乱棒打死,拖到山上丢弃。他原以为这里山高地远,官府不会过问。没料到碰上了这么个认真办案的县令,事情还是败露了。
按照郎凤奇的供认,公差在山谷找到了沾血的木棒和小银袋。郎凤奇杀人一案证据确凿,审结上报。从接案到破获,前后不过两个时辰工夫,村里的百姓赞叹:'新来的县令,有本事咯!'
秉公惩凶
张坦熊在桐庐知县任上,破命案,惩劣绅,深得百姓爱戴,上司也时有所闻。适逢邻县富阳的知县出缺后尚无人接任,上司让他兼理一段时间。
湖北汉阳
张坦熊到富阳的第三天,接到杭州魏太守的公文。原来,富阳典史金某,长期奸淫霸占自家的乳娘,乳娘的丈夫一怒之下告到府衙,魏太守发下批文,要富阳县严加审处。过了一会,又有批文送到,是杭州府同知转来的,说是魏太守的意思,对金典史宜网开一面,免予追究。
张坦熊面对前后两个批文,心想:一会儿说要严查,一会儿又说要宽免,这魏太守怎么出尔反尔呢?他召集幕僚商议,有人说:'得罪了太守,对老爷的前程不利。再说,您只不过是暂时兼理,不如按后到的批文,给太守一个面子吧。'张坦熊说:'身为官府的人,却干出奸占人妻的勾当,百姓最为痛恨,怎能不严加查办?不行,我要按太守的前一个批文办!'于是,张知县马上召集县衙内大大小小的官吏、公差到公堂,把乳娘丈夫的状子和魏太守的前一个批文当堂宣读了。未等审讯,金典史已吓得双腿发抖,把自己的劣行全招了,哀求从宽处理。张坦熊喝令他签名画押,关入大牢,又亲手草拟公文向魏太守禀报:'金典史罪行确凿,已按您前一个批文审结。现将金典史的招供书和您前后两个批件一并呈缴。'着差役速报杭州府。
第二天一早,一批地方绅士相约前来拜见,领头的绅士对张坦熊说:'今天县城有头面的人都来了,只有一个杨绅,到杭州办事未归。他和历任县令私交甚好,每年都向县衙捐助几千两银子,他一定会来拜见您的。'张坦熊早听说这杨绅作恶多端,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不露声色。
早堂过后,省里黄巡抚来文,要张坦熊赴省协同破一命案,张坦熊立即前往。轿子行至半路,见对面来了一顶华丽的轿子,边上跟随的有一二十人。张坦熊以为是过路的高官,正打算下轿拜见,差役来报:'这是本县名人杨绅,他已经下轿过来了。'县衙的轿夫连忙把轿杆放下,以便张知县出轿回礼。谁知他却端坐轿内看书,一动也不动。
杨绅行拜见礼,张坦熊在轿内问道:'咦,杨绅呀,上司行文让你到省里去,你怎么回来了?'杨绅警觉地问:'到省里?什么事?'张坦熊笑了笑说:'我不知道。你从省里来,怎么反倒问我?不如我们一同赴省吧。'
杨绅看看不像是什么坏事,就叫大部分仆从先回县,自己坐轿跟着张知县同行。走了一程,张坦熊估摸那些仆从已走远,当即变了脸色,扣下杨绅,派几名得力公差护着,悄悄送到县衙关押。
到了杭州,张坦熊先去拜见魏太守。太守府的中门大开,门人恭迎请进。张坦熊心中一惊:'这不符礼节呀?上司接见属下,哪有开中门的?一定是太守怨恨我没把金典史一案办好,故意给我难堪。不过,我行得正,办得公,怕什么!'
正想着,魏太守已快步出来迎接,连声说:'请进,请进!'张县令深深一拜,说:'不敢当,太守过于谦让了。'魏太守说:'哪里话!金史一案,全仗你秉公审结,还了老夫一个清白,老夫从内心敬你、谢你、迎你,实在不是谦让啊。'
两人一交谈,张坦熊才得知,乳娘的丈夫得知杭州府前后两次批文不一,认定是官官相护,又把状告到省里。这一状不但告金典史,连带把魏太守也告了。黄巡抚见了状子,追查下来,魏太守有口难辩。正好张县令审结金典史案的公文送到,巡抚把杭州府前后两个批文一对照,真相大白:这后一个批文,原来是杭州同知假借太守名义下发的,同知作弊,魏太守庇护的嫌疑消除了,所以他十分感谢张坦熊。
魏太守带张县令拜会巡抚。黄巡抚赞扬了张坦熊秉公办案,问道:'听说富阳有一恶绅,你知道吗?'张坦熊回答说:'知道,他姓杨,属下正为他的事要向抚上禀报。'巡抚又问:'你兼理富阳不过三天时间,何以知道?'张坦熊说:'桐庐和富阳邻界,我在桐庐时,常常听到这人的恶行。他结交官府,私收公粮,占人妻女,百姓敢怒不敢言。今天路上相逢,我已将他收监了。'
巡抚大喜,拍着手说:'好,好哇!三天时间,审结金史案,监禁杨乡绅。张县令,你干得好呀!'当下吩咐设宴,好好款待张县令。
说来也巧,张坦熊兼理富阳时,朝廷选用的富阳新知县已出京,只是在途中生病,死了。重新改选任官,又延了些时日。张坦熊得以在这段时间把两件大案审结。提审杨绅那天,富阳百姓争相观看,乡下的人甚至雇船进城。他们说:'真是老天有眼,让张县令兼理了几个月知县,这两个恶人才得以除去,富阳百姓有福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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