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钊先生出生于书香门第,他的叔祖吴梅是昆曲专家,曾为拯救昆曲艺术与当地的青年才俊共同成立昆曲传习所。平日来家中做客的经常是一些文化人士与艺术才俊,与祖父辈来往的文人士人的言谈举止影响了吴钊童年和少年成长时期,家世环境的优越也为吴钊提供了学习各种艺术形式的可能,昆曲、书法、绘画、古琴都成为小吴钊从小接触的艺术门类,《诗经》、《楚辞》等诗词文赋也成为陪伴吴钊一路成长的'儿时玩具'。他的父亲是古琴大师査阜西先生的秘书,早年师从吴门琴家吴兰荪,后又转从査阜西大师学琴。苏州老家的椿荫书屋曾是吴地琴人雅集之地。他至今还记得抗战胜利后的一天,有一个高大和善的荷兰琴人高罗佩与查阜西、吴兰荪、徐元白等琴家在他家书房弹琴。无论是在那个久远的年代,还是如今万物瞬间更新的年代,父母对孩子在美育方面的要求从来都没有变过。大多数孩子几乎都是在父母的主动选择下接受各种技能的训练。正在中学读书的吴钊,因为幼时对古琴的记忆,再加上觉得古琴好玩,受其父启蒙后,就直接跟从查阜西大师学琴,从此开启了他后来漫长的古琴之路。
吴钊
吴钊高中毕业后面对着两条道路:一条路是考普通高校,另一条路是考音乐学院。最终还是选择了普通高校——天津南开大学历史系中国古代史专业。当时中央音乐学院设在天津,査阜西兼任该院民族器乐系首任主任。他因常住北京,为不影响吴钊学琴,特地转请刚从上海来院任教的古琴大师吴景略来当吴钊的古琴老师。大学毕业后,吴钊到该院民族音乐研究所工作,充当中国音乐学权威杨荫浏的助手兼学生,研习中国古乐史。
在学习过程中,吴钊对恩师杨荫浏的史学观念——'音乐史要成为有音乐的音乐史'十分赞赏。音乐史要有音乐就离不开琴乐。在整个中国音乐史的历史长河中,古琴音乐是一个很重要的组成部分,也是中国古乐史最好的物质载体。琴乐的历史——有真实音响可听的作品的历史,至晚可以从汉一直延续到民国,上下几千年的漫长岁月。吴钊认为一个国家、社会的文化,总是由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所构成。过去我们对作为精英文化代表的古琴音乐的认识并不是那么透彻,而今回溯历史,古琴作品异彩纷呈,数量甚多,大都具有深刻的思想内涵,在中国古乐史中如果得不到恰如其分的表述,充分肯定其应占有的重要地位,那么古乐史的研究与写作势必误入岐途,变为脱离音乐实践的纸上空谈。
当年恩师的教诲,对他的启迪至今犹历历在目。杨荫浏老师使吴钊从文史专业顺利跨越到音乐这个领域,使他在学术上大开眼界,从单一的古琴文化拓展向整个中华传统音乐文化;将古琴艺术上升到理论高度来观察,再将理论又回归到古琴的演奏与理论实践中去。这样的经历,使吴钊在古琴理论研究、尤其在古琴的演奏上产生了与他人不同的理解与实践。吴钊认为琴乐的传统音乐形态,不仅仅表现在旋律的框架、或音乐内容的真实还原,更体现在弹奏技法的变化和动作的一招一式上。中国琴乐的传统音乐形态,其旋律框架的音高是确定的,与西方音乐并无区别。但其旋律的某些部位往往会附有不确定的单音或音群作为装饰,其音高是游移的,但又有规律可寻。古人讲琴乐之妙,半在吟猱。而吟猱要'得法'——要合乎一定的法度,不能无规律的'信手摇动'。只有先做到'有法',然后随着情感表达的需要,加以不同的变化,使'有法'进入'无法'的境界,才能有无穷的妙趣。一个演奏者只有领悟其道理,熟练驾驭其技巧,处理好'有法'、'无法'的辩证关系,才能使自己的演奏达到一定的高度。而今不少人却丢掉了这一点,这是十分可惜的事情。回忆当初与吴景略先生习琴的往事,吴钊提到为了学像老师细微的动作,曾让老师放慢来弹。高兴的是景略老师居然欣然应允,给吴钊仔细展示了慢动作。事后吴钊便从慢动作开始练习,终于将一首首琴曲弹奏得精准而深刻。现在成为吴钊最爱弹的吴师传谱的《忆故人》就是其中最典型的实例。吴钊有个学生专门给他用草书写了一首七言诗:'琴声诉尽相思意,琴曲绕梁又味深。叙叹殷勤中徽上,沉幽淡静《忆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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