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诲人
林则徐有一女,才貌双全,嫁给了当时颇有才气的沈葆桢。沈葆桢年轻气盛,到处夸口,目空一切。林则徐听到别人的议论,就想找个机会和沈葆桢谈谈。
有一次,沈葆桢月夜饮酒,诗兴来了,就写了两句咏月的诗:一钩已足明天下,何必清辉满十分。这两句话的意思是说,弯弯的一钩残月已照亮了大地,何必要那银盘一样的满月呢?沈葆桢让林则徐看诗。林则徐看后,思考片刻,拿过笔随手把'何必'的'必'字改为'况'字,使诗句成了:一钩已足明天下,何况清辉满十分。沈葆桢看后,十分羞愧,因为虽然是一字之差,但意思却大相径庭,由自满的口吻变成了壮志凌云的生动写照。从此以后,沈葆桢变得谦虚好学了。这个典故其实是林则徐教导沈葆桢如何对待明清两朝的态度。
上奏筹饷
光绪二年(1876年),左宗棠在收复伊犁的过程中,碰到了一个大麻烦:没钱发军饷买军粮。因为在西陲边界作战,只好就近向俄国购买粮食,然而,俄商要现钱才肯供粮。左宗棠想到向外国银行募借军饷1000万两白银。他找沈葆桢商量这个方案是否可行。沈葆桢不赞成他向外国银行借钱,并且还不顾老左的情面向皇帝上了道奏折。
奏折大概意思是:'开矿、造路、挖河,以轻利搏重利,故英美等国,有国债而不失为富贵',这是投资赢利性的借债;如是国家用度不足向外国借债,以后每年的国库收入全花在了支付债务利息上,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再则,向本国商人借债,是'国虽病而富藏于民,有急尚可同患';而借外债,所支付的利息是'一去不返'的。
他笔锋一转,他提出了解决西征大军粮饷的三条建议:一是建议左宗棠在关外'坚壁清野,开水利,广屯田,考畜牧';二是请求朝廷从皇家内库里拨些银子出来周济西征军饷;三是请朝廷下令各地支持西征,有力出力,有钱出钱,'将有着之款,移稍缓者于最急之区'。
这道奏折分明是逼皇室出钱做军饷,引得朝臣一片议论。幸而得到了相当一部分大臣的支持。朝廷为了收复关外,也就咬咬牙关,'于部库拨借四成洋税200万',再令各省从额定解往西征军的协饷中提前拨解300万。另外,向外国洋行'准借500万'。少借外债500万两白银,也就节约利息300万两白银。有了充足的军饷,左宗棠也顺利地完成了扞卫边疆平定西北的历史使命。
身份复杂
沈葆桢的身份可以用三个兼任概括:林则徐的外甥,船政大臣兼通商大臣,两江总督兼管台湾。正是这三个身份,造就了沈葆桢的不凡人生。
作为林则徐的外甥,沈葆桢的家族和林家早有渊源,也导致了沈葆桢从小就受到经世致用思想的熏陶。沈葆桢的母亲林蕙芳是林则徐的六妹,沈林两家的关系由此交织开来。福州城并不大,沈家在宫巷,林则徐母亲的娘家在文儒坊,林则徐家先是在左司营,后迁居文藻山,离三坊七巷都不远,彼此其实算是邻居,可谓远亲不如近邻,走访起来相当方便。
沈葆桢长相一般,个子偏矮,而且小时候还非常多病,'屡濒于危'。而林则徐能够将小女林普晴嫁给他,应该是早就看好沈葆桢的前程的。
沈葆桢11岁那年,父亲沈廷枫好不容易中了举人,紧接着赴京应礼部试时,曾把沈葆桢带上,不是带到京城,而是带到南京,此时林则徐正在那里担任江宁布政使。沈廷枫把儿子留在南京,然后独自北上应试,未中,返家时又拐到林则徐那里将沈葆桢带回。就是这段时间,林则徐可能看上了沈葆桢,第二年即定下了亲上加亲的娃娃亲。
沈葆桢多才好学,室名'夜识斋',尤工于书法,笔意苍劲,法度谨严,间作山水。其诗词也经常得林则徐指点。最为有名的一次,是沈葆桢书咏月诗一首,请林公过目,其中两句曰'一钩已足明天下,何必清辉满十分',颇显自傲。林则徐看后改成'一钩已足明天下,何况清辉满十分'。林公的谦虚进取之心跃然纸上,令沈葆桢佩服不已。
沈葆桢与妻感情甚笃,从其贫穷之时夫妻相互扶持的家事中可以看出。两口曾相伴赴京赶考。后来,沈葆桢中进士,入翰林院,直至外放九江知府,还是过着贫穷的生活。抵省城赴任时的沈葆桢,身无分文,向人'挪川费百金',是借的盘缠。至省城后,他租了二进三间排的房子,'每月租足纹十一两五钱',他为此发出了'屋价之贵,可谓极矣'的感叹!但接着他又借200两银子寄给妻子。在房价飞涨上天的今日,时人对此不知如何感想。
沈葆桢安顿就绪,书写长信一封,其后附长诗一首,表达对爱情的忠贞。诗中写道:'忽闻犬吠便心惊,望眼如穿万里程。一穗残灯人不寐,夜深独自听车声。生生世世许同心,一刻体谅十万金。身似鸳鸯分不得,寒宵况是病中荼。……别来新梦太分明,说与君知君莫惊。君处春来又春去,人间天上几书生。'
对爱情忠贞不二的沈葆桢,以事业的拼搏,回报生活。此后,沈葆桢因在与太平军的作战中屡获军功,而被曾国藩推荐,并于同治元年(1862年)擢升江西巡抚,操办军务。同治三年(1864年)太平天国失败,清廷赏授沈葆桢一等轻车都尉世职和头品顶戴。经左宗棠推荐,同治六年(1867年)沈葆桢任船政大臣,光绪元年(1875年)任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达到事业的顶峰。
南昌教案
沈葆桢在江西任内,曾经处理着名的南昌教案。1861年末,法国拉撒路会的罗安当被指派为江西主教,根据不平等条约,他准备收回在南昌曾经被没收的天主教的财产。同时,他还想扩大教堂的规模,并兴建一所育婴堂。当他的中国助手方安之到南昌、买下筷子巷的一所房屋作为育婴堂的时候,南昌以及湖南的士绅们就一哄而上,发布了当时广为流传的《扑灭异端邪教公启》。称:'乃有奸民罗安当、方安之,倡行邪教,煽惑愚民,甚至采生折割,奸淫妇女,锢蔽儿童。'号召人民:'锄头扁担,尽作利兵;白叟黄童,悉成劲旅。'对于中国教徒,一经发现,号召'不必禀官,公开处死,以为不敬祖宗,甘心从逆者戒……'此次教案,规模宏大。在南昌,聚集了数千参加科举的学生,发誓要扞卫中国传统儒家道统。
急于寻求法国支持助剿太平天国的朝廷,遂命令沈葆桢处理此事。沈葆桢说'当时不暇致详',而今'诱之以利,怵之以威,百计推求,仍无端绪',表示无法处理此案。直到次年一月底,总理衙门经过和法国的谈判,决定派人护送罗安当回南昌,再次命令沈葆桢亲自接见罗,并给法国人赔偿7万两。罗安当还没有回到南昌,南昌的民众再次聚集群起攻之,致使罗安当返回九江谈判。经过协商,罗安当放弃了在南昌的教堂和育婴堂,并且把赔偿从7万两减至1.7万两。
沈葆桢在日后说:'以中国之心思通外国之技巧,可也;以外国之习气变中国之性情,不可也。'可见其支持反对传教之理由是为了中国道统的完整。他还以坚强的口吻表达了决心:'虽然,办理不善之咎,我辈自任之,幸勿作缉捕论也。'自此后,中国的教案不断发生,终于发展成为19世纪末的义和团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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