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佩雷克的小说《物》(1965)获得了勒诺多文学奖。1967年,他加入'潜在文学工场'并成为主要代表人物。他尝试各种文学和数学形式的限制:《消失》(1969)是一部没有字母e的小说,《生活说明书》(1978年获梅迪西斯文学奖)则按照拼图的方式将一系列故事组合起来。在他的作品中,这样的游戏无处不在,就像对身份的追寻和对消失的焦虑。
乔治·佩雷克这位祖籍波兰的法国小说家的作品是很难译成中文的,譬如他采取的缺字写作、回文写作以及他个人发明的据说至今还有待破译的文字游戏之谜,都会是翻译中不可克服的障碍。这是一种小术吗?绝对不是。乔治·佩雷克的个人遭遇使他成为一个绝不会'为游戏而游戏'的人。他在以个人化的方式表达着某种难以表达——甚至是不可表达的情感。佩雷克的父母是侨居巴黎的波兰犹太人,1940年父亲死于战场,1943年母亲死于集中营。这样的隐痛是难以消除的,但为了活下去,又是必须消除的。于是佩雷克开始了写作——这种多少可能缓解隐痛和驱逐噩梦的存在方式。在一篇名为《消失》的作品中,通篇没有字母e——这个法语出现频率极高的一个字母,这部作品据说是一次对母亲的死于集中营的悼念。母音e的缺失暗示母亲的失踪。
佩雷克的小说《物》早在八十年代初就翻译发表在《当代外国文学》上。这是佩雷克耗时近十年的一部巨着,是一部野心勃勃的作品。包罗万象的内容,百科全书的企图,欲纳世界于一滴水中的手法都说明这一点。作者采用第三人称全知视角来展开叙述,语言上基本是无个性的、机械说明式的,但由于作者超人的才智,小说读起来趣味盎然。小说以巴黎一家公寓为中心,逐户逐人地讲述他们的现在、过去和未来等等,于是,初看之下平静的一潭止水随着平静的叙述不知不觉地变得不可思议地喧哗与骚动起来。虽然小说叙述的是一幢静止大楼的居民的故事,但其中的人是活的,所以故事并不仅仅发生在巴黎,而是发生在全世界。其中点题人物巴特尔布思要在全世界五百个港口画五百幅海景画的故事最能说明这一点。我们不时会看见一条条线索从这幢公寓射向世界各地,回旋、纠结、融合、分叉、断裂、续接,我们会感到作者不断由对疯狂的叙述逆转向叙述的疯狂。但这种疯狂是冷静的、自觉的,它是佩雷克的一种写作策略,他以主体的自觉疯狂克制着世界的不可预测的疯狂,这就像他在作品中大量无尽地陈列物品名单,不是为了陈列而陈列,他是以此种方式驱逐、控诉、反对、克服物对人的奴役。这部书中大量奇异的故事仿佛是《一千零一夜》的现代回响;再造一个世界的雄心,让人想到巴尔扎克、乔伊斯与普鲁斯特。
乔治·佩雷克在法国文学史的地位随着时间的推移日益坚固和重要。一九九二年,佩雷克逝世十周年时,法国文学界为之举办了多种纪念性的活动,现在,他在世界文坛的价值也越来越大,对持与其相异的语种的作家也不无启发。对以汉语写作者,佩雷克无疑是一块他山之石,但是恰恰如此,多译一些他作品中可译的作品会是有意义的。
乔治·佩雷克是'潜在文学工场'(oulipo)的重要成员,这个实验文学团体一九六零年成立于巴黎。它的写作原则是挖掘语言的潜力,按照事先设定的形式,结构和限制,将字母,词语或句子进行拆解重组,试图探索一种语言的炼金术。参加者有十几个作家和数学家。其中比较着名的有成员还有雅克·本斯,克洛德·贝尔热等,在国外的通讯员中,最着名的就是意大利作家卡尔维诺,他的《寒冬夜行人》和《命运交叉的城堡》在结构上所进行的创新显然是对oulipo写作观念的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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