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莲一生都在专注的、有意识的回顾中国人物画传统,从传统中吸取精髓融我所用,可在历来对陈老莲论述的许多文献中得到证实。
陈老莲出生于名门望族,但是到他这一代已家道衰落,家中有藏书楼供子孙读书所用。父亲在仕途上虽然很不得意,但毕竟也是个秀才,所以,陈老莲从小就受到文学艺术的熏陶。他在不到四岁,到订亲的岳父家读书见其室内墙壁粉刷一新,就站在桌椅上在其上面画了一尊八九尺高的武圣关公像,从而显示了他的绘画天赋。父母亲见其子绘画上有所为,在九岁左右拜“浙派”殿军兰瑛学花鸟。而兰瑛是一位专注于临摹传统的浙派画家,从这一点上,可见陈老莲从小就受到中国传统绘画的教导和影响,只不过他不受传统所窠臼“已而轻瑛”。因此后来兰瑛见到他的画时竟“见而奇之”⑧,“亦自以不逮莲,终其生不写生,曰:此天授也”⑨。在陈老莲十岁那年到杭州府学画,数摹李公麟的《孔子及七十二弟子圣贤图石刻》“闭门摹十日,尽得之。出示人曰:‘何若?’曰:‘似矣’。则喜。又摹十日,出示人曰:‘何若?’曰:‘勿似也’,则更喜”⑩。这证实了陈老莲临摹传统的专注度,也说明他学习前人的方法与当时许多人的学习方法相异,他不是依样画葫,泥古不化,而是既从古人入又从古人出,注重传统,更重变其法。这种“数摹而变其法,易圆以方,易整以散,人勿得辨也”的过程,即是化古为我,融我所用的过程。陈老莲一生对李公麟的作品情有独钟,他不但初始学画时就摹之,直到四十二岁时还摹他的《乞士图》。陈老莲在专注李公麟线描人物的同时,更专注于唐宋人物画名家的作品。如毛奇龄在《陈老莲别传》中就描述到“尝模周长史(?)画,至再三犹不欲已。人指所模画谓之曰:‘此画已过周,而犹谦谦他也?’曰:‘此所以不及者也。吾画易见好,则能事未尽也。长史本至能,而若无能,此难能也’”。
再者,陈老莲生前有许多好友,如祁彪佳,周亮工等。他们手中都有宫廷内的珍藏本。其原因是,在明隆庆年间开始,朝庭内国库空虚,不得以用内府书画折付俸给,所以有许多书画流传于民间,而祁和周就得了这类书画。由于陈和他们是好朋友,“现在从各方面可征的资料确定,陈老莲曾研摹过古代及与他同时的着名画家的作品(或该画家的摹本)这也证明了陈老莲的确专注地研究过中国传统的优秀作品” 。
更有甚者,在陈老莲四十六岁时年里,他二次来到京城北京,在挚友周亮工的引见下去到了皇宫为舍人,临摹历代帝王像,从而有机会接触诸多历代名画。使他范围既广,眼界大开,艺事益进。在当时流传有“南陈北崔”,既与顺天崔子忠齐名。
再次,从他留存于时的片断画论中,也可以得知他对传统的态度和着眼点。陈老莲是有深厚文哲修养的人,属于自元以来的主流文人画派,但他并不轻视最好的职业画家传统,他尊崇苏轼的神似之说,但不忽略形似的重要――尤其是花鸟草虫方面,他还能推崇王维所倡导的“画道之中,水墨最为上”及“意在笔先”的观点。同时他对设色与写实也毫不略过。他五十四岁的《画论》总结了他一生的观察,体验及思索,显示了他连贯性的历史观点。元出于宋,宋出于唐。没有作品可以脱离前代的影响,而各代的发展是有其特性及优点的,不是古胜于今或今胜于古。所以唐有韵,宋有理。同样的,各代也有其缺点,如宋之板,元之野。因此要更进一步,必须取优补缺“以唐之韵,连宋之板,宋之理、行元之格”这也是他达到大成的途径。从他总结的画论中也可以证实,陈老莲博学而又勤于思考并善于总结,是一个非常具有理性思维的艺术家。
我们从他留存的作品中更能分析出他吸古人之长,融我所用的墨迹。周亮工在《读画录》中述到“老莲人物深得古法”,从他的人物画中,我们可以清楚的见到他是有所本的。较远的,有顾恺之“春蚕吐丝”的高古游丝描;吴道子 “莼菜条”的兰叶描及“浅深晕染、敷粉简淡”的“吴装着色;贯休“怪古不媚”的罗汉画法;李公麟“清圆细劲”且“森森然如折铁纹”的铁线描;周?“丰颊肥体”的仕女造型及“劲简”的线条;较近的,有丁云鹏的细密笔法,古雅气度;蓝瑛的“武林派”之苍劲??等。大体说来,他的人物画主要是取法与唐宋的传统(尤其是线条的起落与变化的轨迹),为一种颇为复杂而融会贯通的综合。他有选择的出入于古今各家之间,在集众善以为己用的基础上,含融吐纳,更自立意,缔造出自己既有太古之风,又尤出蹊径之外的风貌。 可见,在他人物画中的确是无处不见那些显明有据古代名家风格的扩散,这无不说明,陈老莲的人物画艺术史出于古今,笔笔都有来历,是理性地回顾传统而之大成也。那些认为他艺术“僻古是其所能,亦其所短也”、“不与法理”之说词是有所欠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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