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位在辞赋上很有成就的辞赋家,扬雄的散文又不可避免地带有辞赋特色。上面论及的《答刘歆书》、《上书谏勿许单于朝》就具有辞赋的特点。《上书谏勿许单于朝》就大量用了铺陈手法,论述汉与匈奴的历史关系,详细透彻,很有气势。这说明扬雄能自觉地把辞赋创作手法运用到散文创作中去,使自己的散文创作打上了辞赋的印记。
扬雄的散文有辞赋骈丽之风,《上书谏勿许单于朝》中的骈句累累,增强了文章的气势和语言的力量,骈偶句随处可见:“五帝所不能臣,三王所不能制”;“匈奴之结解,中国之忧平”;“不一劳者不久佚,不暂费者不永宁”;以及“忍百万之师,以摧饿虎之喙;运府库之财,(以)填庐山之壑”;还有成段的骈俪以殿全篇之后:“故未服之时,劳师远攻,倾国殚货,伏尸流血,破坚拔敌,如彼之难也。既服之后,慰荐抚循,交接赂遗,威仪俯仰,如此之备也。往时尝屠大宛之城,蹈乌桓之垒,探姑缯之壁,藉荡姐之场,艾朝鲜之旎,拔两越之旗,近不过旬月之役,远不离二时之劳……马邑之策安所设?卫、霍之功何得用?五将之威安所震?不然,一有隙之后,虽智者劳心于内,辩者毂击于外,犹不若未然之时也。”扬雄这一大段的骈俪文,用铺张扬厉的手法,把匈奴对汉朝边境安全的危害剖析得明晰透彻。这里用对比手法写出匈奴未服时,汉王朝倾力攻击匈奴,又用夸张手法写汉朝“倾国殚货,伏尸流血”损失惨重,想使匈奴臣服是如此艰难;既服之后,汉王朝又恩威并施,才与匈奴相安无事。回想以往对边境少数民族征战,也只有匈奴是中国的坚敌,不可轻视。对于匈奴愿意来朝称臣,扬雄认为是一件值得汉王朝重视之事,是汉王朝改善与匈奴关系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所以力劝哀帝允许匈奴单于入朝。此文立意深刻、议论豪迈、气势雄健、修辞出色,将富有文采的艺术特色与比较进步的民族思想内容融为一体,有辞赋特点,是一篇出色的谏书。
《剧秦美新》一文表面是对新莽王朝的赞美,但暗寓立讽,立论在于无论谁在上位都应勤政爱民,这样的观点在当时无疑是先进而又大胆的。该文多丽辞,有许多极精工的对偶句,如:“配五帝,冠三王”;“流唐漂虞,涤殷荡周”;“耆儒硕老,抱其书而远逊;礼官博士,卷其舌而不谈”;等等,可见扬雄驾驭语言的功底之深。这些语句,既有骈语流漓之美,又有散体顿挫之力,读起来朗朗上口。这种多变的句式更便于铺陈事物,文辞华美,发表议论,于铺叙中见作者的旨意,也使这篇奏文带有辞赋的特点。虽然该文被后世诟病,但不失为一篇好文章。 扬雄独创的连珠体文章是杂文,更是小的论说散文。西晋傅玄《连珠序》又曰:“其文体辞丽而言约,不指说事情,必假喻以达其旨,而贤者微悟,合于古诗劝兴之义。欲使历历如贯珠,易睹而可悦,故谓之连珠也。”[5]刘勰《文心雕龙?杂文》指出:“扬雄覃思文阁,业深综述,碎文琐语,肇为《连珠》。”[6]连珠这种体裁,篇幅都很小,一篇只有几句。扬雄的连珠文以“臣闻”开头,四字句为主,韵散结合,运用了简练的语言和多种修辞手法,把复杂的事理说清楚。连珠文虽篇幅短小,却于凝练含蓄之中见言简意赅,讽谏之意跃然纸上。如他的连珠第一则中说道:“是以岩穴无隐,而侧陋章现也。”就用的是借代手法,用“岩穴”、“侧陋”借代贤人,阐明了明君取士贵在不拘一格录用贤人。
值得一提的是扬雄的学术着作《法言》,是篇论说散文,仿《论语》而作的,采用问答体,富于说理,推陈出新,思深意奥,其文犹有辞赋骈俪之风。在《法言》中对偶句很多,且句式多变,便于说理,如:“或问:“屈原智乎?”曰:“如玉如莹,爰变丹青。如其智,如其智。”对偶句的运用,使句式整齐,音节和谐,行文流畅奔放,也把抽象的道理说得具体形象,通俗易懂。在《法言》里,扬雄提倡的宗经征圣的复古思想,对儒学的独特见解为后人津津乐道。扬雄的散文,以其寓意深刻含蓄、语约词丰的行文特色影响唐、宋古文运动,特别对唐代散文大师韩愈的影响很深,柳宗元《答韦珩示韩愈相推以文墨事书》谓“退之(韩愈)所敬者,司马迁、扬雄。”说明在韩愈心目中扬雄与司马迁并驾齐驱,对其评价之高。若仔细研究一下韩愈的散文,不难发现他的散文创作受扬雄散文影响很大。
不过,扬雄为文不免古奥难读,故作艰深之辞,是其行文弊端。苏轼在《答谢民师书》中就曾提到扬雄“好为艰深之辞,以文浅易之说”这个弊病,鲁迅也曾说《法言》:“扬雄先生的‘蠢迪检柙’,就将‘动由规矩’这四个平常字,翻成难字的。”[7]但这也掩饰不了扬雄在辞赋散文创作上的创新成就。
综上所述,扬雄在散文创作上的艺术成就铸就了他的文章与众不同,不愧是散文大家。班固《汉书?地理志》中赞扬道:“王褒、严遵,扬雄之徒,文章冠天下。”[8]他的辞赋散文在后世常被拿来借鉴, 后世古文运动提出的“文必秦汉”,指的是西汉文章,一定有扬雄的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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