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瑟?丹托提出的“艺术史的终结”可以看做是对艺术自律性危机的一次预演。丹托在艺术史进入现代视野之后,在黑格尔“艺术终结论”的基础上,对“艺术终结论”进行了一次重新思考。黑格尔就整体历史谈论艺术会终结,而丹托单就艺术的历史来谈论。在丹托这里,艺术的发展历史就是艺术不断认识自我、探索本质的历史,而艺术的自律性却使艺术从内部消解了自身,失去了发展方向。
黑格尔认为艺术在表现绝对精神方面具有局限性,而随着艺术形态由象征型、古典型发展到浪漫型之后,精神内容极大地超越物质材料,艺术进行自我解体,在否定自身中转化为哲学。但哲学仍然在历史范畴之内,所以艺术的历史没有终结,艺术成为了一种异化的哲学。丹托在现代视野下,结合丰富多彩的现代艺术实践,认为艺术在20世纪实现了它的最终目标,艺术和历史开始向不同的方向发展下去,艺术的历史走到了终点。“或许历史会以我称之为后历史的样式继续存在下去,但它的存在不再具有任何历史意义。……艺术是否会重新踏上历史之路,或者这种破坏的状态就是它的未来:一种文化之熵。由于艺术的概念从内部耗尽了,即将出现的任何现象都不会有意义。”由此可见,黑格尔和丹托虽做出了相似的论断,但二者的立场却不同。黑格尔立足于艺术表现绝对精神的局限性,而丹托立足于艺术的自律性;黑格尔着眼于历史整体,而丹托在艺术史内部谈艺术。因此,在黑格尔那里,艺术终结于哲学,是作为哲学在历史中发展下去;丹托则将艺术史从历史的各种现实语境中隔离出来,认为艺术的概念与创造力从内部被掏空耗尽,艺术实践没有了动力与新的可能,艺术不会随着历史往同一方向发展,而是不得不重复过去历史上已经出现过的各种形式,艺术的历史走向了终结。 艺术从内部被耗尽源于艺术的自律性。在康德的审美自律理论之下,艺术开始建立具有自身特色的一套原则和标准,这对于界定艺术和规范艺术具有一定的积极作用。但是随着审美自律性对艺术控制的加深,艺术家开始“为艺术而艺术”,脱离社会现实和时代语境,玩弄艺术的概念,只在艺术的形式上精雕细刻,使艺术在狭小的范围内固步自封。这表明艺术的自律性与艺术终结之间存在内在的联系。丹托看到了这一点,他促使我们思考艺术为什么不能自律地存在。艺术主要是通过感性方式把握世界,通过艺术形象传达艺术观念,而感性认识有时是不可靠的,感性形象的表现范围和思考空间也是有限的。这些特点表明艺术不能像数学、物理学一样,通过抽象概念认识真理,而只能在有限的时空下表现精神和理念。艺术的本质在于它始终不能脱离现实语境,始终需要在感性认识与抽象逻辑间寻求平衡,一旦脱离了适当的语境,艺术也就失去了解释的合理性。杜尚的《泉》无疑是最具争议性的艺术品之一,丹托承认了它的哲学意义,却对它的艺术意义持有悲观的态度。杜尚将一个现成的小便器命名为“泉”,其本身就是对概念的一次玩弄,是对艺术哲学化的一次实践,因为不管从哪个方面看,小便器都没有美的属性,它之所以具有审美的价值就在于它所蕴含的哲学思考,《泉》不具备美的形式,却具有美的观念。“杜尚作品在艺术之内提出了艺术的哲学性质这个问题,它暗示着艺术已经是形式生动的哲学,而且现在已通过在其中心揭示哲学本质完成了其精神使命。现在可以把任务交给哲学本身了,哲学准备直接和最终地对付其自身的性质问题。”丹托最终又回到了黑格尔那里,也正式地提出艺术将终结于哲学。他虽然克服了黑格尔忽视艺术自律性的弊端,但仍认为艺术会在丧失自身规定性之后被哲学取代。丹托的结论不禁让人失望,他提出艺术要有历史感,却又没有为艺术找到一条正确的发展道路,而是用哲学剥夺了艺术,不仅忽视了现实对艺术的意义,更将艺术发展为一种观念,这些都是有待重新思考的。
- 欢迎来到文学艺术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