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花潭集》诗之“三然”:自然、寂然、凝然一以闲适诗为例
前文提到四库馆臣对《花潭集》里的诗做出的大致评价,认为他们是郊、岛的寒瘦之体,得苏、黄之姿而偶有―二,此论大缪。且不言花潭先生之诗如何枯瘦,先生之人之性,绝非寒瘦之型。《毛诗序》言:“在心为志,发言为诗”,诗乃人心之言之声也。先生之人,淡泊名利何来寒瘦之因?古来只有在乎名利之人才会心生愁怨而寒瘦在身,但先生清心寡欲,于名利尘世上几近断绝,何以会有寒瘦之心,又怎么能写出寒瘦之诗呢?既然心非寒瘦,则诗亦非寒瘦,以此论察《花潭集》中之诗,实为铁证。再则,四库言花潭之诗则欲与苏、黄之诗相提并论,亦是大缪。花潭性淡薄,确与苏之旷达相类,但黄之耿直,则非花潭之性。花潭先生平生最恶崖异之行,与邻人处则终日言笑,乡党敬重,试问与黄鲁直有何相像?既然人品不同,则诗品亦大异也。苏之诗潇洒旷达,融儒释道于一体而自然天成,恰如水流之势,遇高则高,遇浅则浅,行云流变,不可捉摸,如李白之逍遥,千古一人而已,花潭自然不及。黄之诗则多言理趣,乃宋江西诗派之代表,此虽与花潭之哲理诗相近,但实为二家。此处之所以如此赘言,是因为四库并非一般之诗话书籍。故特依以上言论而言,花潭先生之诗,尤其是闲适诗,非郊、岛之寒瘦陡峭,亦非苏、黄之直达旷磊,而自成一家,实有三然:自然、寂然、凝然。自然者,乃得老庄之神貌也,描山画水,绝无添笔而全然原样,如落红褪柳,止水晴川,自然而言矣。寂然者,乃得释家之佛心,悄然寂静,清心寡求,抒情叙景,寂寥瞻瞩,如叶落花开,清露晨唏。凝然者,乃由气之不散也。心有情在,气随心动,心凝则气聚,气聚则全诗浩然缥缈,无纤尘之染,无凌乱之感。此由先生之气论与性理之学造就而成。
说《花潭集》里的闲适诗有此“三然”有些虚无,不如将之与庄子之神、释家之禅、诗佛(王维)之境、居易之闲结合并比较而论,则花潭闲适诗之妙,或能更加清晰地呈现于眼前。先生得庄周之旨,见于《洪耻斋仁佑曰录》:
士之出处非一。或其道可行,而时不可也,则抱道而无闷者有之;或民虽可以新,而其德未新,则揣分而自处者有之;或明君在上,可试所学,而自放山林,从吾所好者有之;或其德未尽新,而生民失所,不可坐视,不得已有为于世者亦有之。
平生只读圣贤书,不习时尚举业,再不利于有司,年至知命,久隔城市。志已在此,无敢望,无敢望。
以上第一段也许还能读出先生于时弊救国救民之志,但第二段时已经显得淡薄太多,“知年”、“久隔”云云,归隐尘世之意尤浓。此是他人之记录,或不能证明先生庄周之意。先生有一诗名《山居》(二),空?餍?妙,尽得庄周之仙人逍遥之旨:
花潭一草庐,潇丽类仙居。
山簇开轩面,泉弦咽枕虚。
洞幽风淡荡,境僻树扶疏。
中有逍遥子,清朝好读书。
此诗清筱幽淡,好似写景风貌,渺渺然有临云之气,欲追仙麓。诗人自比逍遥子,最是能说明比作庄子逍遥之子,《庄子?逍遥游》:“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的确类矣。要而言之,花潭先生是将庄子之精神内化为一种优游不迫、从容逍遥的气度,于心境上契合其淡薄隐幽之性情,因此诗之出于口则有股自然而然、缥缈逍遥之仙气,这是与庄子之旨十分吻合的。然而花潭先生之闲适诗,并非完全达到了庄子的逍遥齐物之旨,因为我们绝不能轻易忽视的是他―直与老庄的无为之心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是他诗中之逍遥与庄子之逍遥的区别所在。只需看此诗最后一句就可明白,纵然是逍遥到远离尘嚣,但仍不忘记读书,读书之念不断,则与庄子之万物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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