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成宗二十年至明宗元年,也就是中国明代弘治二年(1489)至嘉靖二十五年(1546),朝鲜王朝出现了一位杰出的性理学者,名徐敬德。徐敬德先生,字可久,号复斋,又号花潭,谥号文康。因中岁辞官归于开城府外“花潭”之地,自号曰“花潭”,遂世称“花潭先生”,有《花潭集》传世。
花潭先生以性理学为着,留《原理气》《理气说》《太虚说》《鬼神死生论》等篇,欲采程、张、朱三家说而破前人未敢深论处。就现在学者的研究而言,花潭先生融合周、邵、张、程、朱等先儒的学说,一以宋儒为宗,尤其尊崇朱子之学。朝鲜历史上,一直视花潭先生为“主气论”的先驱和集大成者。花潭先生试图在先儒“未说破处”作深入阐发,其核心则是归宗于“气”之_元论。花潭对释家和道家皆持排斥态度,大致是因为此二家未明“气”之源。笔者在此处多言花潭的性理学之说,是因为无论朝鲜还是中国,对于花潭先生的性理之学都做出了诸多的研究,在中朝两国人民心中,花潭先生最大的贡献想必就是性理之学。
在文坛上与其他外国友人在华之地位相较,花潭先生可谓无与伦比。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乾隆时期,清人编纂的《四库全书》,已将《花潭集》列入别集存目。徐浩修《燕行纪》卷三有汉(大清汉人,笔者按)礼部尚书纪昀言花潭事,曰:“贵国徐敬德《花潭集》,编人《四库全书?别集类》,外国诗文集之编诸《四库》,千载_人而已。”为了更好地阐释徐敬德的诗学以及性理学之理论,特将《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七八之文摘录于下:
明嘉靖中朝鲜生员徐敬德撰。敬德贫居讲学,年五十六,其国提学金安国以遗逸荐,授奉参,力辞不就,居於花潭,因以为号。是集杂文、杂诗共二卷。其文《中原理气》―篇,末有附记,称曰“先生”。《鬼神生死论》一篇,末亦有附记,称以上四篇,皆先生病亟时作。诗中《次申企斋韵》一首,附录原作,称企斋赠先生诗。盖其门人所编也。敬德之学,一以宋儒为宗,而尤究心於《周子太极图说》、《邵子皇极经世》,集中杂着,皆发挥二书之旨。其《送沈教授序》,全然邵子之学也。其《论丧制疏》、《答朴枝华书》,亦颇究心礼制。盖东士之务正学者。诗则强为《击壤集》派,又多杂其国方音,如所谓“穷秋盛节换,木落天地瘦”,体近郊、岛者不多见也。他如《无弦琴铭》:不用其弦,用其弦弦,律外宫商,吾得其天;非乐之以音,乐其音音;非听之以耳,听之以心。彼哉子期,曷耳吾琴。稍得苏、黄意者,亦偶一遇之。然朝鲜文士,大抵以吟咏闻於上国,其卓然传濂、洛、关、闽之说,以教其乡者,自敬德始。亦可谓豪杰之士矣。故诗文虽不入格,特存其目,以表其人焉。
四库之臣早已明了花潭之性理学乃“一以宋儒为宗”,六字简洁而内涵深刻,又言花潭乃发挥《周子太极图说》和《邵子皇极经世》二书之旨,“发挥”二字大有深意。花潭为“东士之务正学者”,是因为他的诗和学问远播内外,的确是“亦可谓豪杰之士矣。”
然而必须指出的是,四库之臣对花潭的诗歌并未作出很高的评价,他们认为花潭的诗“强为《击壤集》派”,还多杂朝鲜国之土音,即使“体近郊、岛者不多”,但“稍得苏、黄意者,亦偶一遇之”,甚至直接明言“故诗文虽不入格”云云,皆大谬也。四库馆臣对花潭作出如此不堪的评价,一则在国力上因他们天朝上国的骄傲心理对别国不屑,二则在文化上因中华诗歌之成就确实远胜朝鲜,因此他们才能妄加评论而不自谦。实际上,《花潭集》里收录的徐敬德的诗歌,大部分作品艺术水平极高,只是徐敬德之性理学遮盖了他的诗文成就,再加上很少有学者研究花潭先生的诗歌,才会让这些造诣较高的诗歌湮没于文案。
为了更好地展开《花潭集》里诗歌的研究,有必要首先对《花潭集》的大致情况做一些简单的介绍。
《花潭集》共5个版本。初刊本由门人许晔等人整理刊行,时间大约在明宗、宣祖年间(公元1552年左右)。这个本子每页10行,每行20字,两卷为1册,上卷为文,下卷为诗。重刊本是宣祖三十八年(明万历三十三年,公元1605年)刻本,每页10行,每行20字,每1卷为1册。三刊本则每页9行,每行19字,只1册。该刊之人及时间不详,但是另收了赋文1篇,想必是花潭之近亲好友所为。四刊本即1770年金用谦之刊本,每页10行,每行20字,共3卷2册,此版本之编次为诗、文、附录,较为全面。五刊本为1786年赵有善、马之光等增补之本,此刊是在四刊的基础上重新附录,本集2卷,附录2卷,合为2册。值得注意的是,该刊目录与正文均以文体类分。本文所用之刊为第五刊。五刊所收内容有:卷1收赋1篇,诗78首;卷2收疏2、书4、杂着11、序1、铭2;卷3为附录1,收先生年谱等;卷4为附录2,收崧阳书院之祭文等;书之最后有历代之跋。乾隆年间之《四库全书》收录的正是第五刊。《花潭集》能为《四库全书》收录,足见徐敬德先生学问之影响和中朝两国文化交流之盛况,亦可见中朝两国在文化上的诸多共通之处。然而正如前文所言,《花潭集》之性理学得到了充分的挖掘,而《花潭集》之诗歌却甚少有人研究,这不得不说是一大遗憾。清人自以为天朝上国,傲慢虚待,但现今中国的学术以务实为先,尊重别国的文化,虚心研究和学习才是真正促进自身进步的良好门径,这是全体中华儿女的共识。因此,《花潭集》里的诗歌研究成为迫不及待之事,这也正是本文之主要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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