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曲的表演程式来源于生活,却又是生活的变形和夸张,与戏曲的程式化相对的是写实主义话剧的生活化。写实主义话剧力求在舞台上表现生活的真实,而戏曲则更注重在舞台上表现美。例如开门的一连串动作虽然基本与生活中的真实动作相近,但是每一个动作都被赋以优美的线条和鲜明的节奏,从而制造了美感。当然,戏曲中不仅现实的动作有一定的表演程式,人物的特点、心理、情绪也往往通过程式表现出来,如武将头盔上的雉翎被延长美化,并运用雉翎创造出了丰富的翎子功,用以表现喜悦、惊恐、得意、愤怒等情感特征。戏曲舞台上从服装到台步,从唱腔到身段,无一不是程式。什么样的角色应该穿什么样的衣服,配什么样的图案都有细致的规定,表演愤怒、喜悦的时候有哪几个动作,分几个步骤也都有大致的套路,演员若是走错了一步也会引起内行观众的笑话。程式虽有一定的规范性,但并不代表着刻板僵化。现在留存在戏曲舞台上的表演程式基本上都是经过古人的不断积累总结出来的最具美感、最合适的表现手法,而在塑造新形象、表演新剧目的过程中,新的程式也会不断地出现。
《血手记》在塑造人物的过程中充分利用了各式各样的表演程式,并成功地赋予了人物以美感,这与西方戏剧中那种崇高的人格和精神带给观众的美感享受是迥然不同的。这种美感是一种直观的视觉和听觉感受。在《闹宴》一折中,马佩见到杜戈的幽灵,触发了内心的罪恶感,以至于一时精神失常,此时演员表演了一系列的程式动作,包括抖髯、甩发、搓步、变脸等等,在表现人物心理的同时,在直观上给了观众一种美的享受。若是观众观看西方的戏剧演员表演此时的麦克白,恐怕只会获得一种心理的恐惧感和紧张感,而当观众观看昆曲舞台上的马佩时,虽然也觉得紧张,但是程式的美感大大缓解了这种紧张恐怖的气氛,观众甚至会因为演员高超的表演技巧而鼓掌叫好。
程式的美感不仅体现在人物的动作上,也体现在人物的服装、念白、唱腔上,这些富有规范性和格律性的因素无一不体现着戏曲的程式化,而这些因素往往是相互糅合在一起的。以旦角的水袖为例,《血手记》中的铁氏在《闺疯》一折中充分利用了水袖,表演了一连串的水袖功,而水袖的舞动伴随着锣鼓的节奏和铁氏的娓娓唱腔,使台下的观众同时获得了视觉上和听觉上的美感。
《中国戏曲通论》在谈到程式这个范畴时提道:“就其作为法式、格式或准式的本义来说,凡艺术皆有程式……话剧表演有没有一定的程式呢?也有。不过由于话剧表演比较强调写实性,要求接近于生活的原貌,因此它的表演程式比较隐蔽,不像戏曲的歌舞表演程式那样明显。”④戏曲的表演程式是一代又一代演员在表演中不断积累总结得出的一套美的范式,相比于探讨如何把一个动作表演得更接近真实的生活,戏曲演员更注重钻研如何把一个动作表现得更美。这也是为什么程式在给予观众美感的同时会拉远观众与生活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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