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以坚实的社会现实为背景,通过气势恢弘的组织与构建,创设了既具有典型意义又兼备史诗气魄的环境。王国维曾引入现代戏剧学思想对古典戏剧进行研讨,他在专着《宋元戏曲考》中指出:“元剧最佳之处,不在其思想结构,而在其文章。其文章之妙,亦一言以蔽之,曰:有意境而已矣。何以谓之有意境?曰:写情则沁人心脾,写景则在人耳目,述事则如其口出是也。”《教父》作为现代电影,其叙事范式的建构也颇中此语。时间跨度上,电影上起19世纪末,下及20世纪四五十年代,把两次世界大战前前后后的风云变幻囊括于这场光和影的诗史。在空间跨度上,从意大利西西里岛的乡野风情到美国纽约的高楼大厦,电影面面俱到,处处生花。以宏大的时空跨度为基础,电影把叙事背景扩展到了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从美国中上层群体的政治、经济活动到意大利底层农民、市民的日常生活,几乎是一部确切可信的纪实影片。观古今、抚四海的时空跨度和坚实广阔的社会生活场景给《教父》的角色创设了气势恢弘的舞台背景,这部电影也因此具有显现史诗风格的美学可能。
在叙事范式方面,电影以柯里昂家族的社会关系为情节的纽带,我们可以如下范式对其进行总结:各个角色分别或交织地与柯氏家族发生联系,仿佛由不同的支流交汇成的大河,时时有旁支偏离主流自辟新道,然千回百转,不失其归宗之势。在此范式下,电影的情节在新的角色不断加入下得到推进,只要轻易地说明一下角色的去向,就能使已经完成任务的角色离开读者的视线;而一旦在情节上对这个角色有了新的需要,他又可以随时方便地加入进来。如面包师恩佐这一角色:在电影展开叙述之初,他因又有求于老教父而进入情节;在他得到帮助,开始自己的新生活后,离开叙述视野再自然不过;而当老教父中枪住院,迈克尔保护父亲却缺乏人手时,恩佐便手持一束鲜花在迈克尔的面前出现了――原来他在报上看到教父受伤的消息,特地赶来慰问。对恩佐的来来去去,情节自然流畅,顺理成章。影片对这一范式的巧妙运用使其叙述在开阖纵横的同时达到了收放自如的效果。
在万流归宗的叙事范式下,整部电影出现了将近一百个人物,他们的生命轨迹,构成了教父丰富的情节;而他们不同的命运,使《教父》的主题显得复杂而深刻。电影的情节主线是对柯里昂家族史的叙述,而其主题则在于柯氏家族的复仇。复仇,作为文学的永恒主题,时时吸引和感动着古今中外的受众。在《教父》中,在一群以复仇为荣耀的美籍意大利移民中,复仇主题得到了新异的呈现――宗教与民族文化背景、历史风貌的再现,异域情调的渲染(西西里和美国作为“他者”,分别对应美、意两国受众而存在;对美、意两国之外的受众而言,美、意两国均作为“他者”而呈现),对家庭亲情宗教式的皈依,对主流价值观的否定和批判,犯罪和暴力内容的渗透,两代教父的宗教式传承,……这些具有强烈民族风格的独特元素的有机结合,使《教父》的复仇故事显出耐人寻味的丰厚意蕴。限于篇幅,电影不能对全部角色的生活进行展开叙述,却在点滴中透露出他们的命运:在美意大利移民,殡仪馆老板波纳席拉(Bonasera)及其女儿融入美国主流社会的努力最终失败,对主流美式价值观的笃信最终破产;才华横溢的意裔青年歌手尼诺(Nino)几经坎坷,演艺事业最终成功时,却以酗酒的方式自杀――这几乎是杰克?伦敦《马丁?伊登》的另写;善良真诚的女青年凯(kay)是属于美国主流社会的优秀青年,她与迈克尔的爱恨离合很大程度上要归因于美式价值观对她的影响;富于正义感和同情心的警员奈里(Neri)最终沦为黑帮成员;……这些人物的悲剧命运在情节线索的交织布局之下显得真实可感,入情入理,而电影的主题则因之得以深化和扩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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