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品味迟子建对死亡的抒写,我们不难发现,死亡在她笔下呈现出温情、舒缓、平静如常态。
她不擅于将赤裸裸的死亡场面暴露于读者面前,她剥去死亡恐怖的外衣,将死亡展现的平静而充满温情,向人们昭示出一种平静的生和从容的死。无论生死,灵魂是始终不灭的,所以死只不过是肉体的陨灭,也就冲淡了死亡的阴冷与恐怖,继而呈现出一种温情。死亡在迟子建笔下有着别样的单纯与质感,她对死亡有着独特的感知与体悟。“迟子建那里,死亡无疑是对生命与生者的重创与掠夺,但它从不是不可逾越的,不可窥见的黑墙。”(戴锦华,1998)死亡正是迟子建笔下那个“与幽灵同在的夏天” (《向着白夜旅行》),正是失去父亲后的拳拳思恋(《白雪的墓园》),《亲亲土豆》中秦山死后的坟茔与其说是渡往冥河的船,不如说是丰满的生命与爱的小舟,《雾月牛栏》中那个雾月,与其说是继父逝去的日子,不如说是他以死亡换回的心灵的救赎与祈愿。生与死并非命运的两极,生命依旧在死后延续,从某种意义上说死亡正是生命的另一种形式,是精神的历练与拯救。迟子建对死亡的表现,充分体现出她独特的人文情怀和超越死亡的美学眼光。她借助于人物死亡造成的震撼,从而传达出对美好人性的呼唤。《白银那》中卡佳的死唤醒了食杂店老板马占军夫妇的良知,同时也让乡民们学会了宽容。《雾月牛栏》中继父的死告诉人们,善良的人们永远避讳放弃对自己瞬间丑恶的惩罚,而恶人从自己的罪行中得到的永远是罪恶的快感。《沉睡的大固其固》中温高娘是带着对全小镇人民的祈福,甘愿一人承担灾难的善心而死,而这正像河中的鱼一样“它们不屈不挠产下的卵却在第二年春天变成小鱼,游出了狭窄的呼玛河进入黑龙江,投入鄂霍次克海阔的怀抱中区孕育成熟了”。
迟子建笔下的死亡只是一种自然状态,或者说是人生历程的一个必然阶段,生老病死都是自然状态下的必然,所以死亡不可悲,也不恐怖。大自然孕育了人类,同样可以收回人的肉体,但灵魂始终存在,它们在另一个世界与亲人相会,以另一种形式与活着的人们进行交流。所以“我”在温暖的炉火中看到父亲亲切的面庞,感受到他温暖的抚摸(《白雪的墓园》),可以嗅到吉喜朴实生命所散发的麦子的清香(《白银那》),可以看到依旧年年开放的弥漫着香气的片片土豆花(《亲亲土豆》),可以在那只粗朴却美丽无比的金红色的碗从一堆碎瓦砾中脱颖而出后看到新的希望(《日落碗窑》)。迟子建正是以这种温情的笔触描写死亡,将死亡浸润在一片平和充盈之中,以诗意的笔触描写死亡,让生命的质感在这期间得到充分的凸显与升华,她正是以一种特有的高度和更为辽阔的仁爱和智慧体悟着死亡,体悟着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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