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世纪下半叶,张舜徽先生对文献学的任务提出了要求。他说:“对那些保存下来的和已经发现了的图书、资料(包括甲骨、金石、竹简、帛书),进行整理、编纂、注释工作,使杂乱的资料条理化、系统化,古奥的文字通俗化、明朗化;并且进一步去粗取精,去伪存真,条别源流,甄论得失,替研究工作者们提供方便,节省时间,在研究、整理历史文献方面,作出有益的贡献,这是文献学的基本要求和任务。”[12]
时至今日,文献的载体已逐渐发生了深刻的变化。电子文献――光盘数据库和网络数据库――的建设目前已初见成效,如《文渊阁四库全书》电子版、《四部丛刊》电子版、《国学宝典》及《中国基本古籍库》光盘工程、国学网站、台湾中央研究院汉籍电子文献、台湾汉学研究中心网站、台湾典藏目录及资料库等,为文献学的研究提供了前所未有的便利空间。但是,目前电子文献的可靠性还有待进一步提高。因此,不论使用哪一种电子文献,尤其是经典文献,最终都要用传统纸质文献中的善本进行再核对,方可称之为严谨的学问。
对于艺术文献学来说,如若要求和传统文献学的做法一样,即先校勘、编纂、注释,再做去伪存真、条别源流、甄论得失的工作,再去提炼跟艺术相关的现象和理论,恐怕很难见成效。理由如前所述,就是“两不管”和“管不懂”现象的客观存在。其次,如果大量的时间用在上述基础性工作方面,则很难有更多的时间做“艺术”本身的思考和研究。因此,笔者认为,可充分借鉴已有传统文献研究的成果,有计划有步骤地进行艺术文献的全面深入研究。
张道一先生说:“古代文献直接谈艺术的,几乎没有。他(思想家)要解释自己的观点,就拿工艺的、艺术的例子做例证,就容易说服人,来说明一个大的政治理论。所以,要把思想家的言论倒过来看,把他的例子当主题看,如老子论空间,相当重要,说明了大空间、小空间的关系,所有的工艺美术的器物都是需要的,比如陶罐,比如风箱,正因为空,才有用,这是造型的最高原理。”[17]张先生的这段话,给予了我们极大的启示。笔者对于艺术文献工作有如下具体思考。
第一步,对已有的文献成果(汉代→唐代→清代→近现代)进行全面挖掘和梳理,从艺术门类的角度进行修订,完成标点、翻译、校注、编纂、结集等工作。一方面,利用文献学和文献语言学的丰硕成果,从经、史、子、集等大量文献中提取跟艺术相关的篇章、片段,甚至只言片语,梳理成集。另一方面,对本已形成专着的艺术文献进行客观科学的语言理解和翻译,同时以艺术门类的专业知识进行修订完善。可先做个案、断代或分类的整理与编纂。
第二步,对整理出来的这些系统文献进行艺术学理论、规律的深入研究,提炼出中国古代艺术史纲,为艺术文献史的编制和进一步研究奠定基础。
第三步,以艺术史纲为线索,进行中国古代艺术范畴、原理等方面的学理性思考与探究。
从“个案-断代-史纲-范畴-原理”的范式理路来看,这是一个庞大的文献工程,也是艺术文献学学科建设的一个重要方面。基于目前艺术学界的现实状况,笔者认为:艺术文献研究需要研究者有“双栖”的条件与“合作”的团队。
北京大学着名语言文字学家何九盈先生在构架新兴学科“汉字文化学”时,有过一段精辟的论述,他说:“要充分重视汉字文化研究具有跨学科的特点。为此,研究者本人就应当根据课题的需要扩大自己的知识面。我们现在从事汉字文化研究的成员主要来自语言文字工作者,不可能同时精通研究汉字文化可能涉及的人类学、考古学、文化学、神话学、哲学、历史等多种学科,知识结构的局限毋庸讳言。解决这一问题,一方面必须吸引上述多学科的人才来组成研究的学科群;另一方面,作为个体研究者,也应力求开阔视野,正视课题与知识结构之间的矛盾,这是提高研究质量的又一保证。”[18]笔者在2010第八届国际汉语学术研讨会上,谈到“汉语文化学”的建立时也呼吁:学科知识的单一纵深与整合融会;学术方法的互渗互推与巧妙借鉴;学术视阈的开阔与拓展。这是目前跨学科综合性研究的大势所在,也是对研究者的必然要求[19]。
因此,要把艺术文献研究做好,“双栖”与“合作”将是基本的和必然的要求。“双栖”是指研究者个体的双栖化,既有坚实的文献语言基础、文献阅读能力,又有高层次的艺术理论修养,惟其如此,才能将艺术文献读懂读透,才能有效地呈现艺术文献研究成果。对于这一点,笔者建议,有条件的高校艺术学博士点和国家艺术研究机构,可有意识地招收具有艺术修养的中文专业(尤其是语言文字学方向)的硕士生或博士生,或者在汉语言文学这个一级学科下,增设艺术文献这一交叉性二级学科,共同培养一批双栖化的艺术文献研究的高级专门人才。“合作”则是指不同专业领域的团队协作,是有组织有目的的精诚合作,艺术学领域 语言文字学领域 文献学领域 美学领域 历史领域 哲学领域,这是推进艺术文献庞大工程的有效途径。“双栖”与“合作”双管齐下,艺术文献学的研究将事半功倍,从长远的角度看,才会得到可持续发展。艺术这一大的门类,才会有坚实的本土理论基础。
- 欢迎来到文学艺术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