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乐谱是我们认知乐谱的重要环节,在我们常见的音乐作品中,音乐的基本表现要素主要有:曲式结构、调式、调性、旋律特征、和声以及形成音乐色调三要素――速度、力度和音色。[1]95而这些要素正是让我们得以准确认知乐谱的重要依据。
首先,通过对音乐作品的曲式结构的分析,我们第一时间了解到作品的构架;而作品结构的大小,也第一时间展示了该音乐画面的纵度与深度。紧跟着看作品的调式调性,通常大和弦、大调给人以明亮、温暖、甚至辉煌的感知,而小和弦、小调则给人以柔和的、优美的、甚至忧伤的情感感知,加上不同的力度、速度、音区变化有组织地加工,不同大小调的音乐形象和音乐色彩就表现得非常鲜明。尽管这并不是绝对如此,但大小调的调式特征大多时候赋予了音乐本身的内在特征。
再如旋律,我们要通过音乐的乐句结构和乐句旋律的音符走向,分析出旋律线条的动态和乐句之间的动态关系。因为旋律进行时,音与音之间的音高关系是横的关系[1]77。这样,我们可以对音乐的横向动态特征一目了然,把握音乐旋律本身的音乐走向和基本情感特征。在音乐进行时,每一个相邻的旋律瞬间,即使是一个音符都会在音乐色调上存在层次差异。而在乐汇中,又存在着一定的起伏,起伏的最高点称之为“逻辑重音”[1]101,而逻辑重音在旋律方面的依据是:上行时增强,下行时减弱。
再看音乐的和声进行,特别是多声部的音乐,如合唱曲,通常都是以四部和声进行来表现音乐。先从和声的听觉角度出发:协和的、平稳的和声连接进行,通常都给人平稳、色彩变化相对稳定的感受;而不协和的、跳跃的和声连接进行,通常给人以画面较为复杂、紧张度有明显的扩张收缩、音乐情感有明显变化和色彩转换等感觉。声部与声部之间同时发出不同的声音,它们之间的音高关系是纵的关系。[1]7这是音乐纵向的动态特征。而乐谱规定的速度、力度、音色三要素,更是音乐的灵魂,它们直接影响和决定着音乐的性格的塑造以及音乐的基本形象的塑造。三要素对作品着色起了如此的决定性作用,而色调的形成又恰恰是通过作品内容所获得的情绪。通常快的速度多表现为兴奋、紧张、欢快、恐慌、活跃等情绪特征;而慢的速度则多与安详、宁静、忧愁、沉思等情感特征相关。如里姆斯基?科萨科夫的作品《野蜂飞舞》,采用了密集的节奏型、节拍的忽强忽弱和音符快速上下行的演奏方式来描绘野蜂群舞的形态,非常之生动、形象。再如法国作曲家圣桑的作品《动物狂欢节》,作曲家大胆地运用了低音提琴音色低沉的特点描写出大象走路时笨重的脚步声。不同音乐形象的塑造,总是通过不同的旋律线条、和声、强弱、高低,再加以不同的音乐织体来赋予音乐生命。正是这些重要因素,构成了丰富的音乐色彩。
假如我们单纯从音乐本身出发,暂且忽略歌词方面(歌曲带有歌词)来分析,以上若干要素,都内在地为音乐色彩的形成起了不同的作用。也就是说,这些因素成为了决定音乐色彩的内在动态因素。如旋律,首先决定了音乐进行的线条,通过音符的高低有序组合,规定了音乐线条的起伏;再如和声,其进行的协和程度,以及扩张和收缩的紧张度,形成了音乐色调的深与浅;而速度的急缓,则规定了音乐情绪进行的紧张度和松弛度;加上调式本身的明暗色彩,更加使得音乐作品如画卷般呈现出内在的特征。如果作品是歌曲,此时此刻,将我们的分析再加上歌词的对应,一幅音乐画卷的表现意图,则非常明确地展现眼前。因此,如何正确精准地研读和分析乐谱,获得音乐本身的内在动因,是准确表现作曲家意图、合理地进行二度创作艺术再现的重要环节。因为研究总谱,熟悉总谱,是一位音乐指挥工作者进入排练之前的一项极为重要的准备工作,其效率的高低、能否正确表达作品的思想内容及艺术构思,往往取决于指挥者事前对总谱研究的深度和广度。[2] 现以柴可夫斯基无伴奏合唱曲《金黄色的云朵过夜了》为例,分析决定合唱音乐色彩的内在动因。《金黄色的云朵过夜了》是俄国作曲家柴可夫斯基的合唱作品。这是一首充满忧郁的歌曲,与一般的悲歌不同的是,它用了明亮的大调色彩来反衬这种隐含在曲调之中的忧郁。另一方面,歌词也写得相当出色:“金黄色的云朵,在那悬崖岩石的胸膛上憩了一夜,他一清早急急忙忙起程,在那蓝色天空愉快游戏。只有潮湿的痕迹留在老而皱裂的石岩上。于是他就孤独地,站在那里,深思着。他在荒野中低声哭……”词作者莱蒙托夫完美地将“辉煌”与“孤独”作对比,成功地用金黄与深青在五线谱上完成了一幅壮美而悲怆的印象画卷。有意思的是,歌词中多次出现了“他”――匆忙启程、愉快游戏的“他”;独立深思、低声哭泣的“他”――这些个“他”却似乎并非单指一人,而是采用了泛指的手法。歌词的意境,也在文字上为乐曲的音乐情绪铺上浓浓的色彩。看完歌词情境,我们再来分析作品总谱。
首先,我们可以看到作品的结构很小,只有七句,49小节。根据乐曲的句法和歌词相结合,全曲可以分为两段,四个音乐层次。第一段为完整的三个乐句层次,可视为a-b-a ,第二段则通过速度力度的变化以及节拍的变化和节奏的拉伸,将音乐意境升华。其次,乐曲使用了大调式,在音乐表面呈现出较为明亮的色彩,旋律线条清晰地表现出大调的特征,和声功能平稳进行。然而,旋律却在每一句的后半句出现一个大跳,然后下行,其对应的四部和声也在同时做出明显的扩张(旋律大跳时扩张)和(旋律下行时)收拢。
谱例1:
谱例1为乐曲第一段的a部,其乐句的旋律线条、和声动态,都非常严谨地与谱中所示的力度记号相吻合。即使没有标明力度记号,我们依然可以从旋律的走向,结合和声的扩张与收拢,感受到音乐本身赋予的整个色彩的明暗变化、色调的浓与淡。因为音乐自身的多声部线条都在非常明显地呈现着所表达的画面特征。当代着名指挥家杨鸿年先生在其《合唱训练学》中说到:“在一般情况下,开放性(不稳定)和声其内在力度要求做增长处理,收拢性(稳定)和声其内在力度则要求做平稳处理。”因此,我们可以很明确地根据旋律线条以及和声特点合理地判断出该片段合唱的内在色彩要求。[3]
不仅a部如此,我们再看紧接着的第二部分,b部的两句结构相似,旋律先是通过3小节平稳地进行,旋律声部的男高音和女高音突然做出五度六度的跳进,将音乐色彩推上较为明亮的高点,然后逐渐回落。同时伴随的四部和声依然同步地进行了扩张和收缩,连续的两个分句皆是如此表现。这一特点,再次内在地要求和刻画了音乐情绪的爆发和收回低处的压抑。
谱例2:
随着音乐的进行,当主题再次出现时,音乐织体稍微做出了变化,a 部分的分句结构也稍作拉长,将音乐的高潮在此处呈现出来,并且通过分句的拓展,休止符的逐步增加,然后将音乐节奏拉长,回到低处,逐渐安静,画面色彩呈现出色彩极为灰暗的情绪十分抑郁的空白。尽管作品采用了明亮大调,而在此乐句的高潮处,作品却使用了较为空洞的下属和弦向上进行,纵然明亮,却像云朵般不稳定,重复了下属音,依然丝毫没有牢固的根基感,而紧接着四部和声的进行极为符合此刻的画面特征,四个声部的旋律几乎是四部同向在下行,就像云朵飘忽而下,逐渐落下并落在低处。所处位置是不具稳定的三级音上的大三和弦,整个音乐的画面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明亮色彩,反衬出浓浓的忧郁色彩。
最后在乐曲的结束部,也就是第二段,作为该曲的第四个层次,乐曲通过片刻的安静,节奏拉宽后,音乐从大调变成了小调,并转换了节拍和使用了新的速度。旋律依然从轻声的开始,稍作大跳扩张后即可收拢回低处,和声此时运用了柔和的小六和弦,经过不协和的二级七和弦,这种阻碍终止功能性变和弦,造成一种新的期待,进入最后的终止。这种和声功能突出了变和弦内在的紧张度与色彩,获得了和声力度的层次变化。[3]295女高音的主旋律回到开头大调的主音上,而乐曲却很自然地结束在安安静静的f小调上。该段落的情景,犹如拨开前段所停留的灰暗空白画面,在荒野中匆匆一现,又即刻消失在浓郁的忧郁之中。
我们通过该乐曲的乐谱分析发现:该作品自身的旋律线条、和声动态,包括音乐织体的呈现,以及每一个乐句的安排,无时无刻不在动态上呈现出作品内在的音乐色彩,每一句的力度变化、情感动态都清晰地、立体地呈现在乐谱之上。即使暂时忽略参考歌词的意思,我们仍然能通过诸多音乐要素,强烈地感受到乐谱本身所赋予的音乐画面和作品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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