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多民族复合性文化特征
清平历史上曾处于茂县通往成都平原的交通要道,其族群自古便与来自各地的多民族人群密切接触。而在元朝和清朝期间还分别建有两座土司城(毁于民国初期,现有土司坎等遗址),元朝统治者曾经长期驻扎过清平,清平民歌的接触性特征首先表现在一些山歌中出现汉族、羌族、蒙古族复合性文化现象。
据清平民歌的传承人孟开金回忆,以前清平的很多山歌都有一个长调的歌头和歌尾,这是元朝统治者在当时进行蒙古文化推广时形成。清平人将蒙古长调与本地山歌进行嫁接,产生出了新的民歌样式。以《太阳出来照北岩》⑩(见谱例10)为例:歌曲主题部分的旋律有八度跳进,纯四度运用较多,旋法上比较跳跃、跌宕,音乐情绪热情、豪放,这是蒙古长调的特点,但结尾方式是羌族民歌的同音重复短时值结束。歌词用汉语演唱,前两句“太阳出来照北岩,照的青山百花开”是典型的汉族歌词写景抒情的手法,并以四川本地汉族方言读音押韵(岩:读着ai;开:读着kai)。歌词中描述的鸽子花和羊角花又是羌民生活中的重要标志物,因此,此歌应是蒙古族文化强势注入到清平民歌的结果,最终形成了蒙古族、羌族、汉族复合存在的音乐形态。
(二)与茂县羌族村落及周边羌汉接触地区共同传唱的民歌旋律 茂县羌族聚居地与汉族接壤的地区主要有东北面的平武县,东面北川羌族自治县,南面绵竹县。经过课题组的实地调研发现,清平民歌与其它羌汉接触地带如北川清片羌族乡、白坭羌族乡、平武平南羌族乡等地民歌在数量、种类和风格等方面有许多共性,是研究羌汉接触地带音乐现状及发展、演变历程的样板。总体来看,上述地区民歌比川西北汉族地区的民歌在数量上更加丰富,风格上更加多样。平武平南民歌以小调为主,会唱民歌者多为妇女,羌族音乐风格也多隐含在部分小调民歌中。北川白坭民歌数量多,传唱者几乎都是男性,以山歌和“高腔”见长,山歌歌词内容丰富,但音调只有一个,是羌族风格旋律。白坭的“高腔”是四川汉族山歌中的高腔山歌,音调也只有一个,采取一领众和的演唱方式。北川清片民歌羌族风格保存最好,因其最偏远的山沟里有极少数年长村民至今会说羌语,并用羌语演唱古羌民歌。现存民歌中以山歌、酒歌和风俗歌曲居多,男女共同传唱。
绵竹清平与上述接触地带民歌有诸多共性,但亦有明显的区别,其一是种类更加丰富,其二是音乐风格更加多样,其三是传唱更为广泛。目前清平乡人会唱民歌者依然众多,上至八十多岁的老人,下至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多数能够演唱民歌,男人擅唱山歌和劳动号子,妇女擅唱风俗民歌,小调则是男女均唱。
清平民歌的接触性现象还表现在与羌族主要聚居地茂县和上述羌汉接触地区共同传唱着一些民歌。这些民歌旋律有些是汉族风格的,有些是羌族风格的,有些无论羌人和汉人均用汉语演唱,而有些却在用羌汉两种语言传唱。其中有一首羌族风格的山歌旋律便被茂县、松潘的羌人以及上述羌汉接触地区的人群以羌汉两种语言在传唱,但是旋律有一些变化,歌词也按照各地生活内容即兴创编,变化丰富。在绵竹清平用这个旋律编创有《山歌》《太阳出来照北岩》B11(见谱例11)《隔河望见嫂穿白》等不同的歌词;在北川白坭鲜艳村这个旋律被用来唱所有的山歌,如《高高山上一枝花》《太阳又大又晒人》等;在北川清片用这个旋律编创的民歌有《穿的白来戴的白》《小哥要穿幺幺鞋》《叫声贤妹我的肝》;在平武平南歌词为《日头落坡四面阴》。这几个地区采用的这一民歌音调都有一些变化,但其调式相同,主干音相同,节奏相近,在听觉上就是同一旋律的不同歌词和不同演唱者的不同处理和即兴发挥而已。
同样,我们在茂县杨柳村同样听到了与这个旋律相似的羌语和汉语民歌。询问唱歌者罗秀英、罗在香以及泽如咪等,结果发现很多妇女都会用两种语言唱这一旋律的民歌。泽如咪说,这首山歌不是杨柳村本地的歌,她的娘家在松潘小姓乡,这是另一个典型的羌族村落,以众多的多声部民歌闻名全国,这首《山歌》小姓乡的人也会用羌汉两种语言唱。这一旋律在羌族村落的汉语歌词有《太阳落坡》《站得高看得远》等,而用羌语唱的这首歌他们一般叫山歌(羌语称为唔嘟惹木),由于羌汉语言、文化的差异,杨柳村的这首山歌旋律也与其他四个地区的旋律有些变化,旋法更为简洁直白,重复音较多,旋律波动不大,如《布丝布耶》B12(谱例12)便是用羌语唱的山歌之一,这首山歌与清平山歌《太阳出来照北岩》的旋律在第三小节上区别较大,一个落音在A音(主音),一个在D音(下属音),这其实体现出一种音乐接触后变化融合的现象,羌语这首歌的第三小节明显比较低沉、忧伤,汉语的较为嘹亮,但是综合其他因素,无论是结构还是节奏、节拍、旋律等,都十分相似,应是一首民歌旋律的变体,风格却有所偏向。羌族村落的旋律更加偏向羌族音乐的风格,而清平和其它周边羌汉接触地区的这个山歌旋律虽也有羌族风格,但已经由于各种加花装饰而带有一些汉族音乐风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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