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小时候,大概是二三十年前吧,看电影是一项全民的娱乐,全国多少亿人都是影迷。那时候看电影可是件轰轰烈烈的大事,我的一个朋友给我叙述过当时他们全大院的男女老少在数九寒天站在院子里看露天电影的情景,尽管冰天雪地,尽管几个钟头冻下来人的脚都麻了,但就是一边跺脚一边也要看。如果是在礼堂里放电影,小孩子进不去,就趴在窗缝上看,蹬在窗台外窄窄的小校上一蹶几个小时。你看吧,到时候礼堂外的一溜儿窗台上都蹶着孩子。因为那时候看电影是大家唯一的娱乐。没有电视,没有卡拉OK,更没有录像光碟,所以就算把《地雷战》、《地道战》看上十几遍,也照样津津有味。那时候我自己曾经为了看一场“内部电影”骑几十里路的自行车,带上干粮去看(一看就是七个小时,中间有短暂吃饭时间)。如果看个通宵,也是正常的,哪怕高考复习期间,也在所不惜。而我周围的人,听说我昨天不复习功课去看电影了,没人会认为我太贪玩,只会羡慕地问:“你从哪弄的票?”
而现在我却在成天地看电影,不看都不行。当我周围的亲友们把兴趣转向电视、卡拉OK、电子游戏等等的时候,我却平均每周都要看三场以上的电影或电视剧,因为看电影是我的工作的一部分。当看电影成了工作时,未免就会生出厌烦来,尤其是看那些味同嚼蜡又臭又长的烂片子的时候,我就想:为什么我会是一个影视记者,而不是跑其他口的记者?
然而在我的周围,有一群比我看电影的机会少得多的人,却对电影保持着高昂的热情。他们总爱热切地向我打听电影界的动态,谈起某某电影的来龙去脉,往往如数家珍,说到某某影星的动向,更是了如指掌,收集的影碟,比我知的多得多。他们对电影的那份厚爱,常常令我自叹弗如。这时我就不由地感叹:这电影中一定是有什么说不清的东西,它能像女巫的魔法一样,把人紧紧攫住不放。
电影究竟是什么呢?
从表面上看来,这应该是个不用回答的问题,电影是一种娱乐呗。节假日里招呼上好友,一起坐进一个黑洞洞的大屋子里,看着银幕上的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图景,听着从音箱里发出的各种精心录制或拟造的声音,进入一个虚拟的影像世界,随着影片主人公或喜或怒或哀或乐,享受一个人造的幻梦。电影最早诞生出来时,就只是一种供大家娱乐的杂耍,性质和我国的皮影戏差不多,它现在难道不还是一种娱乐?
但是这只是从观众的角色来看的。如果从不同的与电影有关的人来看,电影还会是不同的东西。比如一个电影导演,他所想在电影里表现的,与你最想看到的未必一致,你想看的是最刺激的镜头,他想表现的是他的艺术;另一个电影副导演,他也许只把电影当成了他谋生的饭碗;而一个电影发行商,他会把这电影看成是他的摇钱树,动脑筋想到的是怎样卖出更好的价钱;一个法西斯统治者会把电影看成是统治人民毒化人民的工具。也许一个原来与电影并不沾边的人,比如一个搞电脑的人,会从电影中发现施展他才能的新天地——现在用电脑作特技的电影已经成了一股新的潮流了。
也许你们会说,我们不知道这些,不是也照样看电影?是的,我们可以不管这些,只捡自己喜欢的电影看下去。但是,当你爱一个东西时(其实爱人也一样)就不想把你的所爱弄得明白点?我们因为爱他而对他充满好奇,
而想了解他。而当我们了解了他那么多之后,我们更爱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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