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叶子的日记

4月1日

刚才，有位家长登门拜访，手里拎着一袋东西，我再三推让，他还是把东西留下走了。

他说他是叶子的爸爸，是那扎着两个小辫长得又小又瘦的叶子的爸爸。

我把那袋东西丢在阳台上。

4月8日

在今天的班会上我讲了订做校服的事，并要求在一周内交齐校服钱60元。散会后，叶子悄悄走近我，说：“老师校服可不可以不做呢？”“这是学校统一要求的，必须做！”叶子显出怯怯的表情，似乎受了什么刺激。“那好我，我只是问问老师。”说完她扭头回到座位上拿起书。

她似乎用手挡住了脸，我猜想，她兴许是哭了。叶子是开学初才转学来的，对她，我这个班主任还不太了解。

4月14日

第一节下课后，班长把校服钱送到办公室，他说全班只差一人没有交。我问：“是不是叶子？”他说：“是。”于是我让班长转告叶子，她的钱我先垫上了。

吃完饭，我在阳台上翻出了叶子的父亲送来的那包东西，里面是两瓶酒、一条烟。我喜出望外地跑到楼下老张的批发部，如此这般说了几句，意思是代卖一下，或者，没等我说完他便慷慨地甩出4张10元的票子。我连连称谢，急忙跑上楼，惟恐他后悔再跟我要钱。

现在细算一下，老张至少赚我10元钱。

5月10日

期中考试，全班惟一得双百的居然是叶子。

宣布成绩时，我看了一眼坐在最后的叶子，心想：我怎么把这么矮的学生排到最后了呢？

下课后，我把叶子叫到办公室，没等我开口，叶子便急着说：“老师，我爸说校服钱明天就能交了。”听她这么一说，我反而不自在了，似乎我叫她来是要钱。我连忙说：“那钱你爸交过了。”

叶子惊异地望着我，我笑了笑：“真的交过了。”我把手里的信递给她，叫她转给爸爸。

信是这样写的：

叶子的家长：

您好！

叶子是个好孩子，我真替您高兴。

叶子的校服钱就不必再交了，我把那两瓶酒和那条烟卖了，正好60元。

顺便告诉你，期中考试叶子考了全班第一。
此致
敬礼

叶子的班主任

1989年5月10日

后记：六年前，有关叶子的日记我只写了以上几篇。说实在的，我最欣慰的是当时没有真的收下她父亲的礼物，否则我将永远不安。那时，叶子的妈妈因病双目失明，全靠叶子起早贪黑地照顾，叶子的父亲靠收捡破烂养家餬口，而且还供叶子上学。

关于叶子一家的情况全是后来明察暗访得知的。有趣的是我还经历过一次秘密跟踪。不知为什么，我一直没有直面问叶子有关她家的情况。提起那酒和烟的事，叶子的父亲显得很不好意思。他说当初只想让叶子坐到前排上，而那天却没好意思说出来

听说叶子去年考上了重点大学，我又翻出日记。看着有关叶子的这几篇，我想：叶子最骄傲的是有那样的父母，而叶子的父母最骄傲的是有叶子这样的女儿。